卫衍当日居住在市井中,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事。邻里之间相处得好,胜过亲戚,一旦旁有恶邻,家里没男丁的,或者男丁懦弱撑不住事的,就要被欺负。他今日亲自来吊唁,也有给李家撑腰的意思在里面。
“大人,我家大郎死得冤哪!”李父还不曾开口,李族长就挤了过来,哭起了冤。
“这桩案子,自有府尹大人,为你们做主。”赵石上了香,走过来,接下了这句话。
“是,是,这事小人知道。”李族长陪着笑,应和了赵石两声,才转而对卫衍说道,“大人,我家大郎去了,他的差事,就没了着落,您说以后他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生活啊?”
卫衍听到这里,缓缓点头。
这北朝房的仆役,很多人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对这些市井百姓而言,却是一个很好的差事,当日李大郎能够得到这份差事,恐怕也是费了不少心力。
既然是份好差事,那么想要补这个缺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李大郎去了,李家要是不努力,恐怕就没办法补上这份差事了。
不过他想了想李家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唯有李大郎的妻子,正是壮年。
想到这里,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北朝房一向不用女仆役。”
北朝房用的都是男仆役,就算他出面,也没办法把李大郎的妻子弄进北朝房执役。
“大人,大郎家的还要照顾家里,就算您有办法让她去,她也去不了,但是我们李家还有其他男人啊!”李族长拿了个小马扎过来,坐到了卫衍旁边,和他仔细说了起来,“小人想着啊,我们李家另外出个人,去顶这个差事,这执役的月俸,分二成给大郎家,让她拉扯孩子长大,大人您看这么安排,行不行?”
“二成太少了吧,我看起码要一半。”赵石又插嘴了。
北朝房执役的月俸不多,一个月最多一两银子,但是这些人伺候的都是朝廷官员,只要嘴巴活络有眼色,各种赏银才是大头。
“一半就一半。”李族长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
他同样知道,北朝房的月俸不顶用,真正顶用的是赏银。
“既然这样,立份契书吧,免得到时候说不清,你来我往,扯皮个不停。你们打算让谁去顶这个差事,已经商量过了吧?”这些事,赵石处理起来,非常老练,马上就让他们白纸黑字写下来。
这事不需要永宁侯出面,他出面就能办下来,但是他是为永宁侯效力,他家侯爷是对李大郎家有愧,可不是对李家有愧,这一点,赵石很清楚,自然要在事前就把事情撕捋清楚了,免得到时候旁人得了好处,李大郎家却没有好处,这事就办得不妥了。
李族长见他一点都不好糊弄,不敢有别的心思,马上就喊来了一个年轻人。
“大人,您看,这是我二儿子,不是我自夸,这孩子自小会来事,眼睛里有活,心也正,补上了这个缺,绝不会丢您的脸。”李族长把年轻人拉到卫衍面前,让他细看。
卫衍抬起头,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团团对着他们作揖,口齿清晰地介绍了一遍自己,就站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不管是神情还是行事,都没有轻浮不稳重的感觉,显然他爹并非自卖自夸,这孩子的确能拿得出手。
“行,就他吧。”卫衍看着还算满意,点了点头。
“让人送笔墨过来,写好了契书,等过了年,会有人来通知你们的。”赵石看了几眼,也觉得还凑合。
再说不过是补一个仆役,用不着精挑细选。
李家在办丧事,院子里自然备有笔墨。
笔墨送了过来,赵石亲自执笔,写了一式两份的契书,分别让年轻人和李父按了手印,至于中人,就是他自己。
“来,各自保管一份。”赵石把契书递给了年轻人和李父,又对李父说道,“老人家,这事我是中人,如果有纠纷,就让人来近卫营找我,我自会为你们做主。”
李族长拿过儿子手里的契书看了一眼,见上面的落款是“近卫营三等侍卫赵石”,心中不禁暗暗咋舌。
身边带着的人都是一位大人,那么坐在长凳上的这位大人,到底是何身份?
不管怎么说,李家这算是靠上了大树,有贵人给他们遮阴,就算李大郎去了,李家也能好好过下去了。
这院子里的聪明人,不止李族长一个,至于不聪明的人,这些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欺软怕硬,对于有人撑腰的人家,这些人可没有胆子去招惹。
李父拿着那份契书,也明白这不止是一份契书,不止是一半的月俸,有其他事也可以去找这位大人,赶紧让妻子把媳妇和孙儿们喊出来,要给卫衍磕头。
“不用客气!”卫衍受之有愧,不让他们行大礼。
“多谢大人!”不过,李大郎的妻子还是带着孩子们,远远给他磕了三个头。
李家的事,卫衍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要看以后了,他的心里,对这事才算可以放下了。
他辞别了李家的众人,带着赵石等人又回了皇宫。
“你们先回去吧,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日要去西山行宫住几日。”到了阙右门,他嘱咐了赵石他们几句,才进了门。
他回到了皇帝的寝宫,发现外殿里,多出了许多陌生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