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fufufu,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六道骸远远的看着,说着嘲讽的话语却并不贸然走进。他了解面前的家伙,不,准确来说他了解与眼前少年相同的那一群人。就像是那家伙身边追随的那个左右手那般,这一群人暴躁而自尊心极强却偏偏会因为某一个人不经意间的举动而心生暖意,并且为之执着到死。
作为唯一一个在那家伙死亡之后才合眼的守护者,六道骸见证了所有守护者的去世,但唯独那位左右手的死亡最为刻骨铭心。任凭双手双脚的筋脉被一根根挑断,任凭被烧红了的铁梳在身上将一片片带血的肉刮下,就连施虐者都不得不俯身呕吐,而那人的表情却张狂的过分,他奚落着施虐者的无能,怒骂着主谋者的卑鄙下贱,哪怕到最后一口气,他都在骄傲无比的炫耀着:无论是谁,都别想知道他十代目的所在地。
很愚蠢不是吗?这种一根筋的想法让六道骸完全无法理解。为了得到在意之人的一个笑脸而小心翼翼的谋划,为了在意之人的一个愿望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真是疯狂啊。这种人的表达方式也太过直白,讨厌一个人就表现在脸上,而在意一个人就能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将那人捧在掌心。就像是最为凶猛的恶犬只对自己的主人撒娇摇尾却对其他人抛出的橄榄枝置之不理一般。这一点,六道骸自认是做不到的,雾守的处事方式向来圆滑,用简单易懂的话语来讲,就是:该低头时就低头,能翻脸时才翻脸,完完全全的见风使舵的类型。
果然不出六道骸所料,自己的话语一激,对方就恨不得要扑过来揍他一般,只可惜由于身体原因,在移动了那一瞬之后,那少年就险些栽倒在地,身上未痊愈的伤口明显再一次被撕开了,少年动弹不得只得狼狈的用手支撑着趴在地面,头倔强的抬起,眼眸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烧,难以置信,他居然还有力气出声怒骂,声音断断续续却依然清晰,“你……这混蛋!”
“我们走吧。”六道骸不再去看愤怒的少年,他冷漠的收回步子,显然是打算继续赶路。少年看到六道骸这副作态,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再打算再一次扑上来,他心中虽然不甘但还是有些庆幸,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另外两个男孩虽然对眼前虚弱不堪的少年表示不满但还是按照六道骸的意愿缓缓退开。纳尼加见此也没多说些什么,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也没什么立场去说别人。只是,在离开之前,他悄悄的回头再一次看向了那个少年。只见那个少年像是放松了一般,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少年整个人都疯狂的抽搐了起来,摇晃的力度之大险些让他的头直接装上了身旁尖锐的岩石。黑红的血从少年嘴角滑下,他嘴微张,口腔中逐渐溢出的暗红与雪白的牙齿形成鲜明的对比。少年痛苦的呻.吟着,手指狠狠的扣进一块脖子的皮肤,那苍白带着污渍的皮肤竟然硬生生的被他暗到塌陷下去!纳尼加毫不怀疑,如果没有人阻止,这个少年没准会把自己的整张皮都撕下来!但是,很可能这少年连这个机会都不可能有了,因为少年的头不断摇晃,像是垂死挣扎的野兽,眼看着他的头就要撞上那块岩石了。而众所周知,头是人体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
纳尼加难得的犹豫了。他见过的死人并不少,有黑道的跟踪者,有丧心病狂的抢劫犯,甚至还有不少暗杀者……他也并不少没见过年幼的尸体,就好比饿死街头的小乞丐……眼看着,又一条生命即将在眼前逝去。纳尼加并不是被作为揍敌客家的杀人机器而养大的,准确来说,作为揍敌客家的血脉,纳尼加甚至可以说是幸福的。他不必顿顿食用揍敌客家锻炼孩子抗毒能力的带有强效毒性的食物,他不必在牙牙学语的年岁就被迫进行审讯练习,他更不会在自己世界观还未建立的时候就被丢到竞技场去进行以生命为赌注的决斗。也正是因为如此,纳尼加自然不可能像奇犽他们那样将杀人当成本能,更不可能因为深陷残酷的处境看着生命一条条的逝去而变得麻木。他做不到完完全全的漠视,哪怕面前的只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年。纳尼加并不排斥杀人,因为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如若遇到危险,任何人当然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而如若对方对自己并没有威胁呢?就这样冷冷看着对方死去真的是最为完美的答卷吗?
如果……只是帮一下下应该是可以的吧?只要不让那个少年的头磕到石头就好。纳尼加并非不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那少年痛苦的模样明显无法顾忌其他,况且纳尼加也根本没有救治对方的能力,只要……只要阻止少年必死的可能就好了。
少年蜷缩在地上,眉头紧紧的皱着,从口中溢出的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和唾液在地上蜿蜒。在将头磕向岩石的瞬间,他察觉到了危险,但是,他已经没有去停下的力气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但是,出乎意料的,一只手触上了他的头,将他的头和岩石锋利的棱角在最危机的关头隔开。他吃力的睁眼,但是此刻的他已经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了,那阵恐怖的疼痛依旧还在。但是……但是,头侧的微暖确实那么的清晰,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片。不过,也正是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片,却更显可贵,更让人想要珍惜。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姐姐的面容……虽然他的姐姐很讨厌,很啰嗦,但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吧?这样离家出走的自己如其说是意气用事倒不是说是愚蠢至极。呵,还真是个混蛋呢!天地旋转着,就连疼痛都渐渐隐去了,少年的唇角扯出一个别扭的弧度,着枕着落叶静静的睡去了。
纳尼加见此,无奈的笑笑,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回过神来,他想要去寻找六道骸他们的痕迹却一无所获……一瞬间,纳尼加难得的惊慌起来,匆匆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慌慌张张的拔腿去追,很快就将沉睡的少年抛在了身后,“诶诶,等等我啊!”
☆、不告而别
此刻的天已是大亮,纳尼加扶着树干急促的喘息着,本就不新的衣服上被树枝划拉出几道细长的口子,他在慌乱寻找六道骸一行时也曾摔过几跤,腿上还带有明显的擦伤,要不是早已走出那个养殖吸血鬼的城镇,他也许就会被那些家伙吸成人干。
腿上被划开皮肉的伤口隐隐作痛,扭伤的脚踝也在抗议。要不是之前因为全力寻找他们而分散了在伤口上的注意力,纳尼加或许还真走不了这么远。但是,现在,他却是不得不停下了,他一直跟随着的,地上的脚印消失了。纳尼加视线的前方是现代化的城市,硬朗的地砖,高大的好似怪物一般的楼房,楼房上大块的玻璃反射着朦胧的光芒。此刻,纳尼加不得不面对现实,再也找不到了,那些一起从实验室中逃出来的家伙们。他们就像奇犽一样,那么自然而然的走进他的世界,然后又自顾自的悄然离开,就连一个背影也未曾留下。纳尼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开口,他根本没资格抱怨不是吗?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是志同道合倒是可以搭个伴,但若是厌倦了,自然就会各分东西。他们根本就不存在羁绊这种东西。既然奇犽都可以离他而去,那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可能呢?一步一步的向城市挪去,腿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在继续迈步。但是……明明都那么努力的说服自己了,为什么……还是会难过?他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指尖微颤的触上皮肤,咦,真是奇怪,为什么……突然感觉到冷……
“骸大人……这样真的好吗?”距离纳尼加背后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一道低低的声音从灌木丛中传出。“我们不需要累赘。”冷漠的声音回答,相当难得,这一次连一分笑意也没有。隐藏在灌木直接的异眸少年的眼眸几乎被大片的阴影占满,诡异的血色瞳孔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像是从地狱中爬会的恶鬼,他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他不适合我们的世界。”哪怕重来一次,六道骸也不打算彻底的金盆洗手,也许是他本身就不适合当一个普通人的缘故吧?六道骸一直都不明白,当初的彭格列九代目为何会唯独将那个人当做十代目的候选人呢?明明是一个里外都与黑手党沾不上一点边的家伙,气质温和的就像是生长在田园的垂耳兔。哪怕这只兔子血统再纯正,资质再高,一旦将这只兔子放到危机重重的森林之中,早已适应闲适环境的兔子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吧?死亡是既定的命运。
大城市的人流明显不少,车来车往的景象一时让纳尼加有些适应不能。倒不是繁荣的不可思议,只是……无论是人也好,建筑也好,语言也好,都分外陌生呢。纳尼加将自己隐藏在高大楼房投下的阴影里,生怕街上的人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想要找个地方安身,但是,却有恍然惊觉,也许有那么些不可思议吧,偌大的世界竟然没有一方小小的角落能够容身。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流通货币,连安身立命的本领都没有,就算是想要去做些体力活,也被孩童的身份所限制住了。
曾经,纳尼加也向那些居无定所的人投以同情的目光,但是现在,他也成了那些人中的一员。只有这时,纳尼加才真正发现,自己……没有了依靠的支柱根本什么都不是。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太没用了也不一定,所以……才会被舍弃吧。
“你不用得意,奇犽最终还是会回来的。”当初被奇犽带离揍敌客家的时候,奇犽的兄长就是这样说的,那人抱着双臂站在那里,漆黑的双目死寂而毫无机制,就连语气也平淡的不可思议,“也许他可以忍你一时,但是,作为揍敌客家天生的杀手,他的理智会命令他远离拖油瓶。”
当时的纳尼加完全是不以为然,但事实证明,这话还是有着一定道理的。因为有着奇犽的保护,奇犽的宠溺,纳尼加才能无所顾忌的玩乐,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别人一生都触及不到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纳尼加才被限制在了原地,因为有奇犽,他可以不去担忧,因为有奇犽,他自然可以在自己的世界中竖起一道墙,幼稚的将除了奇犽外的所有人隔绝在外。那时的纳尼加还不知道,不,也许是知道的吧?凡是被人给予的东西都是可以被收回的。如果说奇犽致力于保护亚路嘉是因为他们那属于双生子的浓厚血缘,那奇犽对纳尼加的喜爱也不过是爱屋及乌。一切都是很明了的,很多人都知道,纳尼加其实也知道,只是在自欺欺人。也对啊,因为大多数时间身体的使用权都是亚路嘉的,纳尼加一开始就是被当做亚路嘉的附属品,谁有会去真心在意一个附属品呢?想要得到真正的感情,自然只有走到人前,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自己是谁,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但是,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是说起来容易罢了……因为,在这种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是谁,就像是每个人对待行走在身侧的路人一样,完全没有知道对方的必要。纳尼加缓缓的蹲了下来,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高楼巨大的影子几乎将他的表情隐没其中,就连平日里唯一陪在身边的自己的影子也被地上的阴影同化,模糊了身形。纳尼加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纲……是纲吧?”颤抖的女声穿出,断断续续的,轻的就好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当看到远处那小小一团对于自己的呼唤并没有什么反应之后,那女子似乎更加惊慌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并不强壮的双臂死死的将那一团圈在怀里。
像是终于感觉到了什么,纳尼加缓慢而机械的抬头,对上女子褐色的眼。相比于揍敌客家的家母基裘,女子的容貌是属于很普通的那种,平淡无奇的短发和休闲的服饰。女子周身的气息十分宁和,就像最为柔软的水一般,完全没有基裘周身环绕着的那种凌厉的好似随时都会放射出来的杀意。更重要的是,从眼前这个女子的眼里,纳尼加能够看到曾经只能在基裘眼睛里看到的,独属于奇犽的疼爱和期待。不敢想象,那分明就是除了奇犽外其它揍敌客家小辈所追求的东西。
感觉到怀中孩子的僵硬,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暗了下去,就像摇摇欲坠的烛火,抱着孩子的手甚至都有些颤抖,“纲……是在怪妈妈吧,都是我……将我的纲给搞丢了……”女子将头埋在纳尼加的胸口,哭的就好像是一个孩子,她不断重复着,反复责怪着自己,“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阿纲变成了这样……我……我马上带你回去,我们不留在意大利了……”
“奈奈大人,这不是您的错。”身着绮丽华服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哭泣的身边,雪白不带一丝杂色的头发端庄的束起,就像是一名贵族那般。她伸出手,也许,那并不能被称之为手,因为那分明是白色带着银黑色渐层的羽翼,她半搂着哭泣女子的肩膀,温柔细心的仿佛在对待一个孩子,赤色而华美的伞被随意的插在腰间,看起来格外善解人意。随后她又搂过纳尼加,熟练的安抚逗弄着,仿佛是一位工作娴熟的保姆。纳尼加迟疑的眨了眨眼,眼底划过一丝向往,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些温柔并非是属于自己的,那大概是属于一个名为“阿纲”的孩子,就是他目前所用的这具身体。这种温柔很是可怕,就像是当初奇犽对纳尼加的一样,大概就是得到是越多到最后失去的也越多这样的道理吧?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得到。
“我……并不是你们所说到的那个人……”纳尼加如是说着,眼睛盯了眼前抱着自己的女子一瞬又立刻别开去,生怕被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不舍和迟疑,,幼稚的小脸硬生生的被摆出严肃的样子。
“……”回应纳尼加的是女子长时间的沉默,当女子别开视线之时,纳尼加松了口气,但是一股来自心底的落寞却始终压不下去。他微微蹲下身子想要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怀抱,却不料在自以为能顺利脱身的时候被抱得更紧。纳尼加条件反射般的抬头,那一刹那,他对上了女子的眼,那温柔的女子此刻眼眸中除了落寞还有一层薄怒,那怒火根本就没有像揍敌客家人那样的杀气却还是让纳尼加有些颤抖,不知为何,纳尼加最后还是心虚的避开了女子的眼神。为什么,他居然会心虚……
一记耳光打在了纳尼加脸上,女子声音中还带着哽咽,“泽田纲吉!这种话你到底还要说多久!你就不能稍微的……稍微的……”女子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良久,她呆呆的看着纳尼加脸颊处残留着的手掌红印,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抱着纳尼加哭了起来。
泽田奈奈是公认的十分温柔的女人之一,但是,即使这样作为一个母亲,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这样坚决的否定着自己。刚开始,她还以为孩子还小,只是道听途说说着玩玩倒也乐意去配合他,但是,当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多的重复起这句话时,她才由最初的玩笑心态变得惶恐,变得不安。她不明白自己的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但是……但是……“……阿纲,你记住,你是妈妈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是的,完全的货真价实。无论是和她丈夫泽田家光一起做的血缘鉴定还是她私下里找阴阳师所鉴定的灵魂波动。所以,无论如何,阿纲都是她的孩子,是夏目家的后裔,无论他有什么缺陷,无论他曾经扮演过谁,她怀中的,就是她的孩子,她穷尽一生去爱的人。
此时,姗姗来迟的另一队人在街角停了下来。为首的男人冲手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动作,双手紧紧的攥着,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私似的,缓缓迈步,走到这对母子身旁,抿紧的唇颤动了那么一瞬,将两人拥入怀中,他的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疲惫,“回公寓去吧,我让人准备好了食物。”
闻言,女子将视线移到自己丈夫棱角分明的脸庞,看到那双因为过度焦急而充血的眼球心也不禁颤了颤。眼前的男子明显对自己保留了很多的秘密,要不然她的孩子又怎会刚踏上意大利的土地就被外人打上了主意,但是她仍旧不打算过多的责怪他,毕竟这世上谁又会没有秘密呢?就像她之前还不是没有把式神的事情告诉他一样吗?只是这一次,她的孩子却遭了灾,这是泽田奈奈作为一个母亲绝对无法忍受的。将怀中的孩子搂的更紧,“不了,我会立刻带着阿纲回去日本。”随后,看到男子的眼神她的眸子不禁柔和了那么一些,她补充,“亲爱的,这里太危险,阿纲他……还太小。”
男人明显愣了那么一瞬,随后叹了口气,像一只斗败了的狮子,他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将手无力的搭上了泽田奈奈的肩膀,“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这件事……”他尽力扯出一个微笑,“你们在日版那般好好过,等工作不那么忙了我立刻就回去找你们娘俩!”最后,他揉了揉纳尼加的头,一直将泽田奈奈和纳尼加送到了港口,看着他们登上了船之后才离去。
“理查德!”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船,男子蓝色的眼眸里明显多了几分冷意,他压低声线对着身后尾随着的人开口,“去细细的查,我到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动我泽田家光的儿子!”
☆、这个家庭秘密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