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冲进嗓子里,灼烧着每一寸神经,白景程立在台阶上,吸完最后一支烟。
关于童年的记忆,有一部分遗落于时光长河中。
他忘记了那个极寒的冬夜,在摔门声响起之前,关于母亲的苦苦挽留,以及那个男人的拳打脚踢。
记忆中的画面有些模糊。
屋内的女人发丝凌乱,嘴角和脸颊红肿着,手臂上是一道一道的淤青,她挣扎着从矮柜上爬起来,看着高高立在门口,醉醺醺的施|暴者。
她轻声开口,带着一丝期盼和祈求:“阿程……”
那是白景程亲生父亲的姓氏。
“晚上回来……我给你留门。”
记忆中,最后一幕是一片空白。
伴随着一下决绝短促的摔门声,风雪掩盖了一切,白景程的亲生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是一道经年未曾痊愈的旧伤,当疤痕再一次被揭露的时候,那些痛楚的往事演变成狰狞可怖的梦魇,在脑海中加重恶化,愈演愈烈。
“明天我得去出差……”
白景程转手将烟蒂扔进墙角的钢木垃圾桶里,他想再抬手去揉一下对方的脑袋,动作未作,又将念头生生止住。
魏国元的话在耳边响起。
“不管怎么样,公司项目的亏损不是你能承担的……你母亲这有护工守着,项目的事情你必须负责到底……”
“那个林护士你们之前认识?你母亲的意思你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你也清楚……”
“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这么多年,我没要求过你什么,也不算一个称职的父亲,我不想和你母亲走到这一步,但我更不想全家人都变成疯子,我不想落得个名声扫地的下场……”
“为了这个家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上辈子欠你们母子的,我不想真走到那一步,毕竟我和你妈妈有过这么多年的感情……”
魏国元看着面前的青年,看着这个自己亲眼见证过成长,与他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人。
他第一次拿出严父的形象,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你自己做选择,是组建一个家庭,还是放弃一个家庭。”
他明知道白景程母亲的精神状况再也经受不起一丝一毫的打击。
他提出这样的条件,像是出于冷漠和无情。
没感情么?
正是因为有感情,他才选择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挽回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家庭。
阴冷的走廊内,有康复护理的病人在家人陪同下来回走动。
走廊尽头是一片萧然。
魏国元立在走廊里等了很久,直到最后,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时,听见身后青年的声音,很平静的一声:
“……我会结婚。”
住院部一楼台阶前,白景程低声喘息。
他看着面前那些死气沉沉的色彩,蒙着灰的绿叶,泛白的水泥阶痕,地上的砂砾,在视线中变得模糊。
他转而看向周深,语气平静:“回来之后……可能就结婚了。”
“……嗯。”
周深扯着嘴角,绽开一抹笑意,他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依稀是记忆里的模样:
“记得叫我……我去喝喜酒……”
没有错。
正是因为有了过往的经历,如今再一一来过,结局才显得如此合衬。
白景程没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