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白景程远远看见对方身形略有些颓然的栽倒在桌子前,在江边的凉风中瑟缩成一个伶仃的身影,满腔的怒意顿然间烟消云散。
一贯严苛厉行的原则全都抛诸脑后,汹涌的爱意将底线逼退到心底某个最柔软的角落。
他也是酒局上摸爬滚打过一圈的,是男人哪有不应酬的呢?
白景程心思一转,随即也就释然了。
他想通后,心底所剩的,就只有一丝无奈和心疼。
夜风微凉,桌前睡着的人安安稳稳,一张脸埋进桌面,只露着一个后脑勺。
手刚覆上去,白景程首先察觉出一丝异样。
触感不对,后脑勺过于圆润,发丝过硬,身体的本能反应告诉他,有种很突兀的陌生感。
按照他们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他这样的举动做出来,对方应该接近于条件反射,近乎本能的做出反应。
要么是轻蹭一下,要么是挣扎扭开。
这样类似的小动作,甚至已经习惯成自然的,成为他们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独特暗语,是只属于彼此,具有标志性的动作印记。
但很显然,此刻掌下的这颗脑袋一反常态,对着他的动作千依百顺,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白景程低头去看,视线晃过对方一侧耳骨上带着一颗耳钉,周深平时连戴块手表都嫌累赘,向来不会啰啰嗦嗦的戴这种东西。
他抬起视线,才幡然醒悟,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站在夜色中,已经被冷风吹彻,脸色惨白,面如土灰,如同雕塑石化当场的周深。
周深强作镇定的朝他友善一笑,白景程心脏猛地一揪。
白景程如被冷水浇背,荆棘刺手,本来按在脑袋上的手“唰”一下的抬起来了,像是受到不小的刺激,端着两只手站起来以示清白。
他身形挺拔的站在原地,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劲儿来,略带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认差了……”
周深也挺尴尬的一挑嘴角,笑不由心,敢怒不敢言的,对于对方作出的解释不敢苟同。
白景程下意识抬手揉了一下鼻子,朝他迈进了两步,边走边脱外套。
因为自己犯错在先,将俩人平时的相处模式来了个对调,他一时也有点不自在,不尴不尬,咬着牙处境难堪:
“黑灯瞎火的……你俩还都穿工作服……”
周深对于他的说辞无动于衷,两边嘴角一勾,给出了一个十分欠扁的官方微笑。
白景程抬手将衣服展到周深背后,被他倒退着脚步躲开了一点。
沿江灯火盏盏,昏黄的光影下,周深一张脸冻得面无血色,看得白景程一阵一阵的揪心。
他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精神,又好说好商量,和颜悦色的向前了两步:
“吃醋了?”
“完全没有的事儿。”
周深强颜欢笑,眨巴眼睛不大自在的将视线侧过一点,继续保持缄口不言。
白景程趁他说话的功夫,展开西装外套将人裹住,拽着领口拉近了一点,看周深还在拧着脑袋梗着脖子,一副深仇大恨的架势。
本着自己挖坑自己埋的精神,他略有些生疏的张口:“我……”
周深细不可察的,微微侧过一点耳朵,心底有些殷殷期待,自己有朝一日反败为胜,能等来对方的做小服软。
这一颇具历史性的时刻,他恨不能当场举着摄像机镜头,拿4K影像记录下对方千百年难得一见的道歉现场。
等了有一会,白景程的话音落下,经过耳朵里一转,周深听到的却是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
“你饿不饿?”
周深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语气未加掩饰,十分嚣张:
“我刚吃完。”
给个台阶不下,反倒顺着杆子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