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和赵梁两人,他一向是更为喜爱赵衍,只因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又是皇后齐氏所出的嫡长子。
可如今再看,这两人之中,赵梁城府要比赵衍深了许多。
他再看向赵衍,便想起今日找到谢琪之时,竟发现他们两人在那花街吃酒,还有好些青楼舞女作陪。
赵衍虽不曾真的与那妓子有些什么,但此举已经是大大的丢了皇家的脸面了!
“赵衍!”皇帝怒斥他道:“你身为皇家嫡长子,我没在谢爵爷面前骂你,是给你留了脸面。那谢琪是什么东西,你竟与他交好,在那等地方流连,实在是识人不清!”
被父皇骂了,还是当着赵梁的面,赵衍砰的一下跪倒在地,连声低头认错,心中却把赵梁和谢槐钰两人恨的咬牙切齿。
待皇帝大骂了他一顿之后,便让赵衍离开,把赵梁单独留了下来。
他默默打量了赵梁许久,才沉声对他说道:“兄爱而友,弟敬而顺。你来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梁不假思索说道:“这句话出自《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意思是兄长要仁爱而友善,弟弟要恭敬而顺服。”
“呵,那你今日,提前抱着这盆玲珑草站在殿外,又是何意?”皇帝说道。
赵梁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便道:“瑞石乃我挚交好友。他对谢琪爱而友,而谢琪却并不曾敬而顺。只因谢爵爷不能对两个嫡子一视同仁,心中有所偏颇,才让谢琪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酿成如今这般局面。陛下,你可曾记得,儿臣之前赈灾之时,曾提过一唐姓商人,自愿捐出三十万石粮食,以解大宣危机。”
“自是记得……”皇帝皱眉,不知自己儿子为何又突然提到此事。
“这唐姓商人不过是化名,背后之人实则就是谢槐钰。”赵梁说道:“谢槐钰做了利国利民之事,却不敢声张,只敢用母姓化名唐姓商人,父皇可想过是为何?如谢槐钰这等人才,谢爵爷却不喜,差点让其子谢琪袭承爵位。这几年大宣接连遭遇天灾,本就国库空虚,北面蝎族又频频进犯。若是往后我大宣宗室都是如谢琪这般的纨绔,大宣江山还能维护到几时?”
皇帝一惊,万万也没想到,这谢槐钰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背景。
如此想来,此人有如此义举,确实是国之栋梁。赵梁此刻拉拢与他,也是目光长远,为了赵家的社稷着想。
待赵梁走后,皇帝静静思索自己这两个儿子。
他以前总是觉得赵衍意气风发,性格张扬,颇为似他,又是皇后所出,对他也最为喜爱。但如今看来,赵衍行事莽撞,思虑不足,是被皇后齐氏给宠坏了。
再想起赵梁,只觉得他往日里一副温吞的模样,与他那个故去的母亲似的,并不讨人喜欢。
直至今日,赵梁展露出自己的野心,反倒让他另眼相看。他赵家子孙,果然不同一般,赵梁行事先谋而后动,倒是有些自己当年的风范。
夜里,皇后齐氏求见。
皇帝让她进来,便见她手中端着碗清心去火的莲子羹。
齐氏是皇帝还未登基之前便定下的正妻,十分貌美,又是他自己求取,自是十分爱重。
否则便是如今他执掌大权,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齐家这般做大。
齐氏如今已年过不惑,这女子过了这样的年纪,就算是再怎么保养,也显出了老态。自然是不如宫中那些年轻的妃子。
往日在齐氏宫中,她都故意将烛火弄的昏暗一些,好让人瞧不出她脸上的痕迹。
如今来了这御书房,此处灯火通明。
皇帝初一见她,便看到了她有些松弛的皮肤和唇边的细纹。
皇帝心中闪过一念,只觉得自己这皇后如今是真的老了,不比当年初见,那般风华无双。
不过一时之间,皇帝对她之喜爱,并未因此而有所衰减,只问齐氏此时过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齐氏一见到皇帝,便先行请罪,言明自己教儿无方,让皇帝忧心。
皇帝心中也甚为宽慰,安慰了齐氏一番,并未将赵衍之过失推到齐氏身上,只言儿子行为有失,让其好好引导,走上正途。
齐氏见皇帝并未责怪自己之意,只觉得对方对自己仍如往日般宠爱,微微一笑便道:“陛下,衍儿此次虽然有错。但谢家此事也太过蹊跷。怎得那谢槐钰身边的人,却有了谢琪的孩子,此事还传的沸沸扬扬。这梁儿与那谢槐钰一向交好,却正巧就有这玲珑草。那玲珑草也并非随处可见之物,甚为稀罕。臣妾只怕……衍儿为人单纯,是被人套进去了……”
她这话说完,便见皇帝放下了手中的莲子羹,抬头看她,眼神中竟带着丝陌生的寒意。
齐氏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一凛,便听皇帝说道:“我赵氏子孙行得正,坐得端,便是有套他也钻不进来。你说自己教儿无方,我先前还未觉得,如今看来,便是你将衍儿惯坏了,才让他如此不知分寸!”
皇帝再看向齐氏,便觉得在这亮堂的烛光下,她已老态毕现,一双凤眼中,早就不是年轻时对自己的崇拜与爱慕,只有对权力的渴望与贪婪。
皇后齐氏望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只见他满脸寒霜的对自己说道:“你齐家如今的富贵,都是朕给的,朕可以给你,也随时可以收回。朕虽然身在宫内,但对外面也并非一无所知。外面都传齐家是大宣第一商人,可大宣近年天灾连连,你们可有半分替朕分忧的心思?”
“谢槐钰就算是算计了谢琪,也只能怪衍儿自己识人不清,要同那谢琪厮混在一起。再说谢槐钰他可是捐了三十万石的粮食给北境灾民。便是看着这一点,这谢家的爵位,也是偏向与他的!”
黑暗中,齐氏披着一身白狐斗篷,离开了皇帝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