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忽然响起,他面红耳赤地看过去,见侍者托着一叠衣物前来,笑着说是柏先生吩咐拿来的。
他走过去,在一推布料里翻找出了内裤。
不久,又有侍者前来,将被弄脏的床单被套换掉了。
他将明衷书和梁束交易的证据发给单於蜚,没有完成任务的松快丨感,反倒觉得被抛到了空中,上不挨天下不着地,哪哪都是飘着的。
也许只有与柏先生待在一处,心里才会踏实。
一宿的风浪过去,日出大海,金辉满目,游轮仿佛航行在星光之上。
秦轩文伫立于观景台,眯眼看着那一轮红日,眼睛被刺得发痛。
“轩文,我想死你了!”明久搂住他的肩膀,兴奋溢于言表,话匣子一打开就唠叨个不停,一会儿问他这一年过得怎么样,一会儿问他怎么也在那艘货轮上,最后说起去年秋天那场围剿,起初愤愤不平,后又痛快恣意,丝毫不将他当做外人。
明久是亲历者,细节处自然比俞医生遮遮掩掩的描述来得清楚。他听得心惊肉跳,唯恐柏先生有任何闪失。听到最后才知,陆敢背信弃义,也参与了围剿,难怪“孤鹰”神兵天降,寻“寒鸦”血债血偿。
楚臻也来了,眉宇间有几分担忧与疲惫,不如明久健谈。
明久这人活泼归活泼,却极会看气氛辨眼色,见楚臻似有话说,连忙找了个理由离开,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轩儿,别的不管,你久哥永远是你好兄弟!”
他笑着舒了口气。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开场白是一句明知故问的话,楚臻自己都无奈地笑了笑。
“还行。”他点了点头,想起打穿陆敢心脏的那一枪,由衷道:“队长,昨天谢谢你。”
楚臻在他背上一拍,“习惯那边的生活吗?”
他叹了口气,“还好。”
楚臻沉默着,忽然道:“我知道你‘不好’。”
他抿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臻拿出烟盒,却最终没抽,“没能护住你,我很遗憾。”
“队长。”他沉声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楚臻点头,“我知道。你我都一样,惟柏先生之命是从。”
须臾,楚臻语气微转:“但我还是感到遗憾、抱歉——因为你是我的队员,我没能保护好你。”
他摇头,“队长,你别这么说。其实现在这个局面,比你、我,还有俞医生当时计划的更好。起码我能够亲自抚养我的孩子。”
楚臻扭头看他,坚毅的眉眼里隐隐泛着忧虑。
他想起多年前在“孤鹰”集训营里,那些如同在地狱里求生的日子,楚臻是待所有新人最严厉却也最宽容的队长。及至他成为一队的一员,又切身感到楚臻一直竭尽所能,保护着手下的每一位队员。
心里突然涌起了很多话,却都堪堪堵在了喉咙里。他用力抓着栏杆,以尽量轻松的口吻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楚臻长吸一口气,似乎还想说什么,终是叹声笑道:“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俞医生,他都会告诉我。”
他转过身来,站得笔直挺拔,郑重道:“谢谢你们。”
“寒鸦”的余部被押在甲板下的舱室里,柏云孤亲自审问,摸清了几条暗线,直到午后,才从关押室里出来。
已经过了用餐的时间,但若是柏先生有需要,餐厅立即能够摆一桌盛宴。
柏云孤却没什么胃口,喝了盅慢火炖的枸杞鸽子汤,就回到楼上的卧房。
走廊上站着两名侍者,其中一人恭敬道:“秦先生上午离开,中午又回来了。”
他推门而入,经过客厅长廊,见秦轩文正睡在主卧外的沙发上。
这个套间有主卧与次卧,还有一间佣人房,睡哪里都不至于睡沙发。
柏云孤眼中无澜,瞳色却似乎深了几分。
身为雇佣兵,秦轩文非常警醒,睡觉时有任何异动都会立即醒来。
但柏云孤在他不远处站了几分钟,他都浑然不觉。
也许是因为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一切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