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白流也想过,鬼王是不是冲着他身边的谁来的——譬如寒昭。但是偏偏又不是,宴白流在阴山两年,明显地察觉到自己才是鬼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
想不通的事宴白流从不多费心思。既然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那就等到那天再说好了。
而他被囚禁在阴山两年,可以称得上是与世隔绝了,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里头的人也不会和他提起——于是宴白流也就不知道,如今外边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青玄宗中。
“自两年前,寒昭与我发最后一只通信纸鸢之后他就彻底失去消息。”宗主满脸阴沉,语速有些急,看得出他心情并不沉静。“我们派人去分宗问过,说是寒昭在只用了一天解决了千婴祭的事情,然后就托信让与他同行的弟子,代为告别。”
厉曜难得神情严肃,看起来就比从前精神许多。“这不是他的风格。”
“确实不是,”师存道说,“只是我对他的能力过于信任,疏忽了他的安全——”
“阿昭骄傲,虽然警惕心足够,可性格却还是难免不谨慎,”厉曜叹了口气,手指敲在桌上,剑眉紧蹙,“多年前就是这般……哎。”
“……”
二人之间陷入沉寂,隔了良久,师存道还是开口:“关于寒昭的那个传言……”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厉曜就是满心愤怒。他霍然起身,青灰的衣袖甩了一下,一道掌风就顺势于无形中挥笞在地面,石块迸裂,哗啦响动。
厉曜此刻眉目冷厉又带着怒火的神情像极了寒昭。他死死抿着嘴唇,盯着师存道:“阿昭怎么可能与邪魔外道狼狈为奸!师存道啊师存道,你和他相识也百余年了吧,难道你也不清楚阿昭的品行?!任由他们诋毁阿昭,诋毁青玄宗?!”
师存道和愤怒中的厉曜对视一会儿,跳过他的问题,大笑三声,用像是怒极反笑的神色反问道:“邪魔外道?”
厉曜看着他连咬肌都绷得紧紧的,神色更冷。
师存道比他更冷,说:“你可知道你口中的邪魔外道是谁?”
厉曜问:“谁?”
“林星来!这名字,你熟悉得不得了吧?没错,你的好四徒弟,全宗最能祸害人的祖宗,林星来!”
厉曜瞳孔一缩。
“事已至此,我就说实话,”师存道说,“林星来命途坎坷,儿时就遭遇不幸,祸根早就深种,如今他叛逃青玄宗,我是半点不意外。”
厉曜一双漆黑的眼含着怒看着他,并不说话。
“那孩子,心性不稳,不能倾注心力!这话我同你说过无数次,你不信你不听我的,好了!如今可是正好!给全天下养出个祸害。”师存道说,“他就是只猛兽……”
“我的弟子我自己清楚,不用你说。”厉曜手一抬,止住师存道的话头。沉吟片刻后,他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自寒昭走后他就一直在闭关,今日才被迫不得已的师存道唤醒,谁知道一出来,大徒弟大徒弟不见人,三徒弟三徒弟不见人,四徒弟更是能耐,从青玄宗一出来转脸就踏入邪魔外道,只余下那个眼盲的二弟子安静守在宗内——不过若是厉曜再不出关,连他都要按耐不住出去寻人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厉曜抬眼看向师存道。
“我们仙门百家商议之后,决定先联手把林星来捉捕回来。”师存道说,“厉曜,我深知你是个护短的脾性,但你在这事情上面,万万不可插手!”
厉曜被他慌慌忙忙叫出关,本就是什么都不清楚的状态,听他的话只觉得前言不搭后语,云里雾里中只觉越发恼火,“你总得把事情都给我讲清楚吧?”
师存道看他一会儿,也深觉自己是过于心急了,于是长叹一声,“那我长话短说。”
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之余修仙者而言只不过弹指一挥间——可是,这一挥间的时间,竟然生了这么多事,竟致于搅得天地大乱,人心惶惶。
一切的开始,就是千婴祭。
千婴祭在浦承州闹得人心惶惶,凶手听说是被青玄宗大师兄寒昭直接击毙,连尸首都不曾寻到。不过这只是传言,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千婴祭之后,忽然有个自称鬼王左护法的黑袍男子横空出世,先是屠遍浦承州边境某族,连条狗都没放过。那血流漂橹的惨案还历历在目,那家家门的血还没干透,他就在隔日钉了一百个小孩的头颅高挂城墙,用他们的血写下挑衅之言。这后就像解放了天性似的,行尽天下残忍事,越发放纵越发残暴,可谓是丧尽天良、毫无人性可言。
——这其中的事,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只是一提到左护法之名,就会令人想到那一百个死不瞑目的头颅,城墙上道道猩红的血痕。他的残暴不是作假,正因此才让人心惊胆战,惧怕某日路上打一照面就要身首异处。
仙修和百姓对他恨不能抽筋拔骨、贬他下十八层地狱,可偏偏又找不到他的踪迹,更不知道是何许人也,提到他都只能长吁短叹,沉默着悲痛着。
直到三月前,黑袍男子忽然掀开了斗篷,第一次露脸。
……是的,那就是林星来。
那个传闻中嗜血恶毒的疯子,那个坏事做绝的魔鬼,他就是林星来——被寒昭视为亲人的林星来,在青玄宗无忧无虑长大的林星来。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人间魔鬼?弑父杀亲、杀师夺位、恩情罔顾的人吧。很多人都在猜测,林星来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他的恩师,厉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