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邈笑了,把那条扭来扭去的大鱼,揽在了怀中。
隔日,一行人起了个大早。用了饭,就准备打道回府。不过这次,甄琼没有再来学骑马,而是乖乖窝在了车中。面对弟弟疑惑的目光,韩邈笑着解释道:“泡汤太累,他今日不骑马了,想歇歇。”
韩遐:“……”
泡汤是解乏的,哪里会累?你当我还没成亲啊?
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韩遐也不再理会兄长,催马跟在了车后。
第112章
从中秋歇到了重阳,泡了温泉后,又在家躺了一天,甄琼这才回了道观。见他这副不停揉腰,又腿脚不便的模样,明月相当担忧的问道:“恩师可是伤到哪里了?要不要请师伯过来看看?”
这还用别人瞧?甄琼哀怨的叹了声:“为师无碍。就是泡温汤,不能太久啊,容易肾虚伤身。”
明月:“???”
虽然因为太过劳累,身体有点小恙,甄琼还记得之前说过的事情,回来就写了个奏章,递了上去。
过不多久,天子传唤。甄琼整整衣衫,往宫中去了。
从秦州运回的沙盘,此刻正摆在垂拱殿的偏殿。赵顼看着那盘上草木山河,说不出的感慨。这就是他的江山啊!如此大好山河,偏偏良田荒芜,人烟稀疏,怎能不让他心痛?河湟必须收复,这秦凤路也须得恢复当年汉时的荣光!
如今田亩丈量已毕,共计一万三千顷。取其中一万顷作为国债发行的质本,剩下三千顷,由王韶令人开垦,务必要用到新农具,让粮食丰产。也唯有如此,这万亩田地,才能顺顺当当发卖,变成可以收取赋税,提供粮草的大好粮仓。
至于国债,会分为两种。一者没有质本,息钱六厘,共五万贯,一年为期。期满可以凭票券拿回本钱和息钱。而另一种,以秦凤路的田亩为质,共发行十五万贯,息钱每年五厘,两年为期。到期可以领取债券上标明的田亩,也可以放弃田亩,领取本金和息钱。
如此分化,也是赵顼特地安排的。只想看看没有质本的情况下,这国债还会不会有人来买。卖田当然是好,但是未必每次都有这么多的田亩可供发卖。将来若是攻打河湟,可没法提前预知有多少田地,多少牧场。只有无质本的国债,民众也认,这国债才能真正为朝廷解燃眉之急。
也正因此,他对国债的印制,极为上心。原本都准备妥当,打算让进奏院开印了,谁料甄琼的奏书,递在了面前。赵顼哪敢怠慢,立刻招人前来。
见到道袍齐整,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小道,赵顼只觉心中焦虑都少了几分,开口道:“凌霄子说国债当防伪。可是进奏院此次印券,除了用楮纸、铜刻板外,还有套印之法。三者都是精细活儿,民间恐怕不宜仿造。况且伪造债券者,如伪造金银,都是绞斩的死罪。如此还不够吗?”
关乎到自家六千贯钱呢,甄琼郑重的摇了摇头:“还不够。楮纸虽说有明、暗印花,但是此纸唐时便有,之前用这纸的官交子,不也频频被人仿造。铜板刻印之精度,用木板也能重现,更别说套印之法了。只是如此,尚且远远不够。须知债券是须付现钱的,若如官交子一般,被人滥造仿制,官家不知要赔多少啊!”
赵顼的神色不由郑重了些。仁宗朝时发行的官交子,的确只区区二十年,就假货遍地。官交子只是代钱,最多不过贬值。国债就大大不同了,那可是要真金白银的给钱给地。若是有人仿造,他可就亏到家了!
“那凌霄子所说的防伪之法,当真有效吗?”赵顼忍不住问道。
“应当是有效的!水印跟印花仿佛,也是在抄纸时制成的。只是具体法子,须得匠人们研制。凹凸印版也是如此。至于印墨,前些时候印报时,我调出了几种独特的墨色,想来不会被人轻易学去。对了,还有画上的图案,校书郎米芾有一种炭笔画法,若是用此法雕版,应当也不易模仿。”甄琼想的可是周到极了,把米芾那新画法都琢磨上了。这么多重保障,他的钱总该安全无虞了吧?
这得花费不少功夫,才能全数制出吧?赵顼难免生出些犹豫。这可比印官交子要费事多了。然而当年官交子屡屡出现仿版,导致市场大乱,连官员都谏言废止。这惨剧,他还犹记在心呢。更别说国债是他登基后最大的创举了,可万万不能被人坏了大事!
咬了咬牙,赵顼还是颔首:“凌霄子所虑在理。这印国债的事情,你可协同监管。务必使人难以盗去!”
甄琼立刻拍了胸脯:“官家放心,小道必然竭尽全力,让国债尽快发行!”
赵顼见他这模样,也不由生出些欣慰。正好最近要筹办新式的官办报纸了,若是这报先办出,也能先在京中发行,宣传一些国债即将贩售的消息。小报这等通达手段,又岂能让民间专美?朝廷邸报,也当稍作调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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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兄当真挂念小弟啊!”听说自己可以为国债画版,还是用那新式的炭笔画法,米芾简直高兴坏了。再也不嫌弃铅字是不是用他的版的问题了,兴冲冲就来道谢。
甄琼潇洒的摆了摆手:“元章不必客气。也是你那画法新奇,寻常人根本没见过,谈何模仿?你只管画,这次必定出名!”
印在债券上的图,能出什么名?然而米芾一点也不嫌弃此事铜臭扑鼻,连连颔首:“这国债要发二十万贯呢,我的画定然也能让千万人瞧见!以后炭笔一途,也当有些声名才是!”
他可是憋得太久了,这炭笔画虽然肖似实景,但总有人笑话意蕴不够,有类匠人。同僚们的嘲讽,让米芾火大极了。技法如何,还不都是为了画作。现在瞧不上他的炭笔画,等他出名了,一定要让这些人羞死!
而且这次国债上画的,可是仿照沙盘所制的地形图。跟寻常画人物、房屋的粗率图案,可是大不相同。连他看了那沙盘都啧啧称奇,画出来气势定然非同一般。何愁不让世人称奇?
得了这差事,米芾雄赳赳气昂昂跑去画图了。甄琼也没耽搁,水印的事情,让匠人研究就好,他主要是负责配墨。说起来,印刷机也帮了大忙。有了此物固定,套色可就简单多了,能制出比寻常复杂许多的颜色。就甄琼前世的经验,这种纸质证、券,至少要文字、图画、印章乃至边框颜色各不相同。他就暂定了五种,上手研制起来。
国债印制研究紧锣密鼓的开展起来。那由邸报改来,天子亲批的新式报纸,也在王安石的主持下,正式刊发。
这报也是五日一刊,在朝会结束后,两日内定版刊印。内容包括朝廷政事,重大的官员升迁调动,对于政策的解说,以及一些值得嘉许的官员事迹。跟市面上的小报不同,这报纸采用了线装,更像是窄些薄些的书册,一刊也有十数页。至于命名,天子没有采用那些缘自四书五经的名句,而是直接定名为《京报》。
这《京报》,可同邸报一起传送各州县的。但是面向最大的,还是京城官员们。进奏院刊印出来的报纸,只给各个衙门发上一份,供主官翻阅。至于其他的官员亦或是百姓,想看就得掏钱买了。三十文一份,绝不二价!
饶是如此贵,这《京报》一出,还是卖了个脱销。只因其中所载的东西,对于官员、勋贵来说太过重要了。其中刊首的时评,更是关键。莫说是外放官,就是京官、朝官,也未必都能知晓天子心意。而这经过天子批阅的刊首,就是最好的注解。若是用来推行新政,也能让百姓知晓朝廷用意,不至于被下面胥吏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