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抓的那几个暗娼里,不就有在特殊监狱蹲过的嘛,我看了那人资料,也在那监狱里关了三年。有这记录的还有什么工作单位敢要,omega还能靠什么挣钱,不外乎是——”
alpha突然停顿,是察觉到自己后腰处一空,他本能地扭头,在这之前,他面前的同事伸出手,一脸惊恐。
随后他眼前一黑。
他倒地前看到的是简成蹊,脸色苍白,神情决绝到冷漠。那双被评价握笔会很好看的手里握着的是警用武器——那根从他后腰里抽出的警棍质地纯黑,不管沾上多少血,在近处都未必能看清。
第13章美好生活
简成蹊坐在车后座,头倚在窗玻璃上。他的身子跟车门贴得很紧,紧得像神经质地往那里挤。他有掰过来门把手,在车开上高架桥提速后,他很漫不经心地把手放在那儿,然后扭开。
但那扇车门并没有打开,坐在驾驶室的那位早就锁定了后车车门,他要是不从主控制台解锁,简成蹊就没办法从里面开门。
也不会掉下去。
简成蹊的动作很轻,但那双蓝眼睛还是察觉到,并扭头看了他一眼。江小筝就坐在副驾,见安德烈往后看,他也一个激灵侧过身,神魂未定的样子和半个小时前刚到地方警局时一模一样。安德烈接到简成蹊的电话时江小筝就在他卧室里,简成蹊接通后就很沉默,有个警官就沉不住气,夺过他的手机,怒气冲冲又骂骂咧咧地说简成蹊袭警、毁坏公物。
江小筝就在边上,听那个警官一说,什么心思都没了,安德烈穿好衣服拿出些文件要去那个警局,他也跟着。江小筝惧怕那一身身制服,平时远远见到公职人员都绕开走,但一想到简成蹊,他就顾不上这些。但进了那扇门后他都不敢说话,就怕弄出声响后有人看过来,怕那高高在上的人一个扫眼就看透他的前十九年,再给他判刑。
他只能一直跟在安德烈身后,亚合众国对公安系统对外籍人士的友好是出了名的,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一看安德烈是个外国人面孔,那个笑能挂到耳朵。他叫来另一个警官,是个alpha,头上顶了个大包,正在用冰袋敷。alpha一开口,江小筝就听出他是之前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的那位,实在是没胆子,又往安德烈后面缩了缩。但个alpha一看眼前的是个外国人,瞪着眼愣神,张着嘴,一肚子腹诽愣是一句都吐不出来。
“请问您是那个omega的——”
“他有名字,叫简成蹊。”安德烈打断。他音声本来就低沉,现在又刻意压着,听着跟他的信息素一样不好惹。
“啊啊,好,对…嗯…”那个alpha尴尬地笑了下,“那…您是他?”
“他在我的工作室上班,”安德烈答,“我们是雇佣关系,有正式的合同。”
他简简单单的几句把alpha的其他猜忌都堵死了,alpha不甘心地把冰袋放下,讲述简成蹊都干了什么时也没有丝毫的神气。安德烈掏出钱包拿出张纸币放到桌上,然后用那个杯口破碎的陶瓷杯压住——那就是alpha警官提到的公物,简成蹊打出第一棍后就有眼疾手快的警官把他拦下,第二棍就打偏到桌上,落在杯子上破了一角。
“但是他…他无缘无故抢夺警用武器朝我脑门上来一棍,从性质上就是袭警,是需要再教育的,那万一我后腰上别的是枪呢?他是不是就——”
“后腰?”安德烈声音冷冷的,“他难道当着你的面把手伸过去,你一个alpha难道还反应不过来,任由一个omega当着你的面,慢慢吞吞把手伸到后腰?”
alpha也意识到自己话里有矛盾,他想圆回来,但安德烈出示了一份证件,alpha看到右下角那个章,彻底闭嘴了。他知道惹不起这尊大佛,安德烈说要立刻马上带简成蹊走,他忙不迭就是去拘留室放人,出去前还让同事给他们两位倒杯热水。江小筝什么时候受过警察的殷情,握着纸杯,那传到手掌的温度怎么都不真实。
“他这个态度也变得也太快太大了吧,”江小筝感慨,“你给他看了什么证件啊,这么管用?”
“就是入境用的,都是外文,但章够唬人,”安德烈轻描淡写道,“但简成蹊以后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是警察不希望招惹外籍人员,仅此而已,”他低下头,摸了摸江小筝的头发,“能做到吗?”
“嗯,”虽然不知道安德烈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但江小筝很乖,安德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那个alpha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简成蹊。简成蹊腕上有手铐,alpha讨好地冲安德烈笑,然后摸过他放在桌上的钥匙串,把束缚住简成蹊的冰冷金属打开。他还跟简成蹊说对不住,只口不提他都戏谑了什么,只是说不该那么鲁莽就把人关拘留室。他的道歉跟他的笑一样廉价,简成蹊听得毫无波澜,就是从警局里出来坐上安德烈的车,他脸上的漠然也没有丝毫的松动,也不说话。安德烈也沉默,只有江小筝焦虑无措就写在脸上。他很想问简成蹊都发生了什么,但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气氛说什么都不合适,就拧高车载播放器的音量。
他本来想放歌,但简成蹊说了句别切。江小筝就乖乖收回手,广播里的女声也因为他们的沉默异常清晰。主持人在回顾正在首都举办的全国性会议,大会第一天,何博衍连任司令官一职,开启他作为维序派最高领导人的第二个十年,但除了那一天,何博衍再没有露面,倒是会议第八天,何博衍独女何鸿珊中将以军事第三总指挥身份出席会议。
随后主持人重播何博衍连任后的演讲录音,何博衍在演讲中提到,从2278年起的第九个十年,维序派的政策大方针依旧是坚持战后重建计划不动摇。
“卫戌令从来都不是戒严令,而是在保障公民基本权利的情况下,集中一切可利用资源,投入到生产建设,以此来实现全体公民的普遍幸福……”
“……实现普遍幸福,就是一个民族,一个家庭,一个个体,都要过上美好生活。”
“美好生活,一个人都不能少——”
领导人特有的缓慢语速戛然而止,在热烈的掌声响起之前,安德烈关掉了广播。他从后视镜里看简成蹊,简成蹊眨了眨眼,侧过头看向窗外。
他们依旧行驶在高速路段,两侧均匀坐落的广告牌都被用于宣传维序派政府和临时法令。简成蹊迎面看到的那一块印着何博衍的照片,他戴着标志性的文人眼镜,正在微笑鼓掌,广告牌左侧的红字就是他刚才在广播里提到那一句——
美好生活,一个人都不能少。
那几个字晃过简成蹊的眼角,他抓着车把手,他想吐。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安德烈问,“那不是你回家的方向。”
简成蹊不答。
“需要先送你去医院吗?你的脸色很不好。”
“对啊,简哥,”江小筝终于有话可以说了,“你可能是太紧张发烧了,咱们先去医院看看,然后你今天晚上可以住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