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殊坐在那里,身上的白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十指交叉抵着额头,夜色太深看不清他垂下的脸上的表情,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悲伤与愤怒几乎要将人淹没。这还是二十五岁的时间线里,容完第一次见到这样脆弱的沈灵殊。
十岁之前,沈灵殊的家庭原本很幸福,父母恩爱,有钱有势,但或许是遵循美好的东西总是要被毁灭给人看的道理,一场车祸夺走了这些,他的命运剧变。
就在他终于逐渐将那场阴影阴霾藏于心中按捺不提的时候,却又发现了新的蛛丝马迹,查出了另一层真相——他的父母并非遭遇飞来天灾,而是被人害死的!将傅家人碎尸万段也不为过,但失去了的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不会被父母叫小名。
沈灵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可当容完凑过来后,他仿佛又终于看到了一点亮光,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悲鸣,情绪却渐渐稳定下来。
此时询问全都是多余的,容完心中揪得厉害,只能沉默地抱住他。
沈灵殊死死圈住容完的腰部,将脸埋进容完的脖颈里,想要发泄,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指死死扣住容完的后脖颈,声音低得发哑:“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
第98章豪门腿疾冷少
这件事对容完而言,也是一场煎熬。
人还活着的时候,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但亲人一旦亡故了,那种创伤是即便时间也无法弥补的。如同生命中缺失了一块,今后在路上看见一家三口,那伤疤都会隐隐作痛。
沈灵殊从小失去了亲人,若是被天灾横祸给夺去,还只能怨命不好,可现在查清楚了,是被人陷害所致,那些仇恨便会瞬间翻倍,血气翻涌,成为心中纠缠到底的阴影和恶鬼。如今伤疤再一次被血痕累累地揭开,对他而言无异于鲜血淋漓的精神冲击。
容完抱着怀中的人,仿佛能够感同身受,情绪一时之间也低落到了谷底。
但接下来几日,沈灵殊极度脆弱的状态却再没有流露出来过了。他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照常上班,照常吃饭睡觉。可容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忍不住目光时时刻刻放在他身上,盯着他。要不是沈灵殊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话,容完都想找个心理医生给他看看。
几日之后,便是沈灵殊父母的祭日。
是个阴雨天。
十五岁之后,沈灵殊每年都来,只不过都是一个人来的,今年却是容完陪着他来的。沈灵殊对这个日子格外重视,早上的时候还特意刮了胡子,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容完见他精神好上许多,于是吩咐厨房做了点他爱吃的,好补补营养。
司机和助理他们都等在墓园外面,容完陪着沈灵殊沿小路进去。
沈灵殊放了一些他母亲生前喜欢的花在墓碑前面,并按照习俗,烧了一些纸。火光一会儿就起来了,小雨也不妨碍燃烧,照得沈灵殊的脸明明灭灭,神情黯淡。
容完提议道:“我给周围拔拔草?”
“嗯。”沈灵殊点点头,又烧了一张纸。
墓园很大,沈家独占一块地,周围竖了栅栏,定时有人来除草修剪,但还是有些杂草顽强地从石缝里长了出来。容完本着对死者的敬畏之心,拔草的时候相当安静。
火光静静地燃烧,沈灵殊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也只有落到他身上,沈灵殊心中空荡荡的感觉才得以缓解。这几日以来,沈灵殊也察觉到自己不大对劲,失去了太多,太多无法弥补,导致他胸膛宛如破了一个口子漏着风,焦虑不安,当确认容完还在他身边,能够切实地触摸到容完,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时,他才能心安。
因此容完没拔一会儿草,回过头就看到沈灵殊死死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容完愣了一下。
沈灵殊摇摇头,说:“过来。”
容完只好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过去。
沈灵殊将剩下的纸递给他:“剩下的你来烧。”
容完明白他的意思,今天他带容完来到这里,就是带容完见过父母了。这纸,容完理所当然地应烧。假如他父母还在世上,这会儿本应该在酒店包厢里热热闹闹一桌菜,正式见面,或许他父母见了容完,还会更喜欢容完……
想到这里,沈灵殊脸上无法抑制地流露出几分悲伤来。
容完见状,蹲下去烧纸,却忍不住一只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将温度传递过去。
“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些关于沈灵殊父母死亡真相的流言蜚语传出去,以及沈灵殊许久没露面,叫沈氏的股票跌了不少,但要想达到傅子渊弄垮沈氏的目的,却是傅子渊在做梦。沈氏这些年来脚跟很稳,财力并非一朝一夕积累。
不过此时对沈灵殊而言,这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了,甚至很多事情他都让助理去处理。
容完学校这边通识课可上可不上,需要点名的让韦荣帮忙答一下到,不需要点名的索性直接翘课,于是也一连几天没出过别墅,毕竟这会儿挂科什么的对容完来说太无足轻重了,他宁愿多陪沈灵殊一会儿。
沈灵殊昨天去了一趟公司,彻夜未归,凌晨的时候才回来,大约是布置什么事情去了,回来的时候极度疲惫,倒头就睡。容完对原剧情知晓,猜到了他是去干什么的,便没多问,只在他回来后,给他把衣服脱了,换成睡衣,让他睡得安稳点儿。
或许是解决了某件事情,以及先前小半个月一直睡不安稳,沈灵殊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翌日下午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