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些对陈子穆身份的猜测卫衍只粗粗扫了一眼,并未细看,下一刻那脆弱的信纸便被揉碎在掌心中。
叛国。
两国所处立场不同,苍川执意来犯,作为冉郢的将士们,他们只能选择应战,并无他选。可他万万没想到,其中竟还牵扯到权力斗争,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叛国挑动战争。
想到之前几次战争中牺牲的几千战士,卫衍只想将那些叛徒、奸细抓起来碎尸万断。
至于陈子穆,卫衍回过头,看着依旧熟睡的男人......
不论父亲如何分析,他依旧坚持自己最初的判断,他相信陈子穆对他没有恶意,更不会叛国。但身为一个将军的职责所在,他必定不会让对方接触到军中重要的信息。
现在可以肯定陈子穆的身份是假,若他并非混入军营的细作,也不是苍川派来暗杀将领的死士,那么男人的真实身份到底为何,混入军营又有怎么样的目的。
这一切依旧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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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穆从睡梦中醒来时,一睁眼便看到了立在床边正盯着他看的卫衍。
“我又睡迟了吗?”
“没有,是今日我回来得早了些。”卫衍拿了一旁叠好的几件衣物,“我让家里给你做了几身衣服,你先试试是否合身。”
陈子穆接过衣服,却没有马上动作,他微仰着头,静静地看了卫衍片刻,敏感地察觉到对方今日异样的情绪,脱口而出道:“将军今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说完后,他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不妥:“抱歉,是子穆逾越了。”
“无妨。”卫衍摇了头,并没有想要责怪他的意思,但也没有对自己此时的情绪多做解释,只是道,“先试试衣服,一会儿去用饭。”
陈子穆眸色暗了暗,眼角注意到床尾炭盆里未燃尽的纸屑,刚刚卫衍说过这衣服是他让家里准备的,这么说今日他收了大将军府寄来的信件。
令卫衍生气到连情绪都没能藏住的,到底真是关于军事,还是......与自己有关?
翻了翻手中的衣物,陈子穆略显犹豫地问道:“将军能否回避片刻,子穆已多日未沐浴,想稍作擦拭再换亵衣。”
“你风寒不过刚痊愈,我给打桶热水来。”
卫衍说着出了营帐,没一会儿就提了大半桶热水回来搁在床边,又打了些原本帐内放着的凉水进去,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后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行了,我去外头等你。”
陈子穆看着卫衍仔细地替他做好这些,轻声道:“多谢将军。”
卫衍对他的态度,似乎与之前并无变化,陈子穆没去翻看那余下的纸边,褪去了衣物,用桶内的毛巾慢慢地擦拭着身体。
虽然水温正好,帐内的低温依旧令他整个人止不住地打着颤,但也正是这样的寒冷,才令他的思绪更加清晰。
卫衍既然寄信回家让人准备了他的衣物,必是有提起过他,他自幼生长在皇城内,栾城口音十分明显,做不得假,以卫衍的细致以及卫林的严谨,恐怕是已经调查过,栾城并没有如他描述的这种人家。
但卫衍并未再询问什么,到底是出于信任,还是,在卫衍心中,已经认定了他不会说实话,觉得哪怕询问也无任何意义?
陈子穆心中再次浮起坦白身份的想法,但最终还是没能胜得过理智。
他信卫衍不会叛国,也信卫家几代忠良,但他不敢拿整个冉郢去赌。
更何况他心中的某个角落也在惧怕着,怕自己的身份一旦袒露在卫衍面前,两人间的距离反倒会更远......
最后,直到陈子穆换好衣物走出门,对于那些问题,依然没有想出合适的答案。
掀开帐帘,外头不知何时竟开始下起雪来,男人撑着把油伞,背身而立,对着远处帐顶积起的雪花出神。
“衣服很合适,让将军费心了。”
听到陈子穆的声音,卫衍回过身,那抹水蓝色的身影就这样撞入他的眼帘,刹那间漫天的飘雪、远处的霞光,似乎都黯然失色。
卫衍一直知道陈子穆生得好看,从初遇时那惊鸿一瞥,到朝夕相处中每日清晨睁眼那刻的惊艳,但这些都不如此刻来得震撼。
陈子穆将一袭水蓝色长袍穿得慵懒又优雅,如墨如绸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羊脂玉般透白的肌肤衬得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鲜明,发顶落着的几朵雪花仿佛最恰当的纹饰,多一分太艳,少一分略显单调。
这一刻的陈子穆美得不似凡胎,倒真像是随着飘雪落入人间的上仙。
卫衍就这样直勾勾地看了他许久,才终于想起将手中的伞凑过去,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道:“外头冷,怎么不穿上裘衣。”
陈子穆将卫衍的反应看在眼中,笑了笑:“想让您先看看。”
“这衣服......你穿极好看。”许是听他这么说,卫衍认真又快速地夸了一句,夸完没好意思看他,将伞往他手中一放便转身进帐替他取外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