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致音色沉沉：“……你的意思是，你是想剑走偏锋利用妄言身上的噱头？”
沈烨嗤笑一声，答：“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崔神，反正我们分部还缺人，如果妄言确有那个实力，招他入队不也是各取所需，对他好，对战队更好。一开始别人爱骂就骂呗，只要我们好好打，多拿点冠军，翻案是迟早的事。找个最正确的时机，发几篇‘夺冠一扫开挂阴霾’的稿子，控诉网络暴力拆了一支无辜的战队，还差点毁了一个电竞天才，再随便煽煽情——你猜怎么样？还不得流量爆炸，吸粉无数？到时候再推一把直播平台，正好可以打击同样搞这个的觉醒战队——所以你说……八/九位数的推广费，少爷是不是该干脆打我工资卡？”
沈烨说得头头是道，看来早已和老板聊过这样的构想，这让崔雪致都不禁回答：“……落夜大神，清华大学没录取你，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沈烨一脸不正经，但片刻后，他还是喟叹，“……能顺便帮他一把、就这么成了队友也是缘分，如果他真是跟我交手过几次的Mensonge的话，也算我这么多年电竞生涯里，为数不多还没退役的老对手了。”
“……这倒是真的。”崔雪致抬头看了看上海冬日依旧繁华的夜空，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半天才开口，道，“但有件事，我仍然得提醒你一下，沈烨。依我所知的医学常识来看，妄言脖子上的疤，是伴随着非常明显的生长痕迹的，没有十年，也该有八/九年了——”
“哇你以前是真的立志学医啊崔神？”沈烨一惊一乍，几乎是无意识地打断了他，眼里还带着犹疑和不可置信，“不会吧，十年？十年前妄言不才十一二岁……我还以为他那疤是超社会跟人打架搞的。”
“……”崔雪致忍不住揉了一把沈烨的头发，这次直截了当地说，“超什么社会啊，十有八九是小时候被人虐待的，傻子！”
沈烨一下听得下巴下坠，崔雪致则继续补充：“毕竟脖子侧面嘛，有脑袋和肩膀的阻挡及保护，弄出这么大面积的伤痕，很难说是意外，我甚至怀疑他一直不愿意露面跟这有关。不过，这仅仅是我的初步推测，当不了真，毕竟……凡事都有万一。”
两人一路溜达回了战队基地西侧门，沈烨的眉头也渐渐皱成一团，看来终于有些良心发现。
“……感觉更没有万一了。”半天，他终于轻声回应。崔雪致看他面色担忧，也只得搭住他肩膀，劝道：“行了行了，先别想那么多，我看他现在好好的，咱们也不好妄加揣测。但你把人家弄进队的，还是悠着点吧。”
“好好好，我肯定疼我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着啊，我不都想一脚踹了你，去给他陪.睡吗？”沈烨转而心虚地笑笑，忽然想起什么，“哎，对了，刚经理才发微信说妄言已经过来基地收拾床铺了，我上去看看。”
“……你看个屁啊。”然而崔雪致却忽然一把摁住他，“你二十多年白gay了？不知道让小戚多跟他相处相处？”
沈烨愣了愣，眨眼的速度快了不说，方言都蹦出来了：“……撒子意思？”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小戚从来就自闭模式，没什么朋友，更没什么人主动和他说话，尤其是在游戏里面。整个高分段也就妄言像个二逼一样，没听说过繁花选手几天可以不说一句话的可怕——那时小戚一直不开麦，他居然还能说个不停招惹人家。”崔雪致恨铁不成钢地猛拍了一下沈烨的腰，道，“你应该不止看了小戚和他‘对喷’的那段剪辑，还看了那次小戚直播的完整视频吧？”
沈烨的面色逐渐惊恐：“对啊，我看了……在妄言知道咱们小戚是男孩子之前，起码把小戚逗笑了两次，连我都不敢信，所以我今天不一直开玩笑起哄他俩吗。”
“开玩笑？”崔雪致睨了沈烨一眼，“小戚可不像在开玩笑。”
“啊？”沈烨闻言，渐渐有些小心翼翼，“所以你的意思是……？”
“所以我的意思是，从不主动的小戚面对妄言，是非常非常认真想交朋友的，”崔雪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然沈大队长以为，对我们百步穿杨的小花神来说，拿着最顺手、最喜欢的M24狙/击枪，是狙中人更难，还是……故意狙不中人更难？”
于是那瞬间的夜风一吹，沈烨就瞪圆了眼睛，惊讶得出于本能地捂了捂嘴——原来，当时戚霁是觉得妄言好玩，就故意装手残萌妹逗妄言的？
崔雪致一手摊开，一手揽住他也准备回寝室了：还不知道能发展成什么样，你呀，事儿可大了。
浓厚的夜色就这么笼罩住了灯火通明的IS战队基地，而在另一边的楼上，妄言则刚拖着行李退进屋，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再度后悔了。
我艹。
——如果可以的话，他几乎愿意把自己毕生所学脏话都奉献给这间寝室。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属于电竞选手的寝室，通常都充斥着没喝完的饮料、散乱的战术笔记、重叠的烟盒之类的东西，再不济，起码也该是格子条纹钢铁直男风格。
唯独自己面前这间，整个都干净整洁得有些突兀，拖鞋、枕套全是动物图案不说，就连床头唯一的便签，形状都是心形，上面字迹也秀气逼人，写着一行行小字：包子10个，披萨24寸，意面5份，黄焖鸡米饭4碗，饼干3筒，草莓软糖23包。
——最底下一行，还有主人急切中带着可爱的悔恨：今天真的不可以再吃了T~T
这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任何男性选手的画风。
所以在那片亮得略显刺眼的灯光下，妄言足足呆了好多秒，才不禁揉了揉鼻梁。
“经理……你们……我们战队，是不是……还有女性替补选手？”
那一刻，他几乎是在心里跪求面前的人回答是的，然而经理和领队却都一副“懂你意思”的表情，一边笑一边帮他安顿好东西，并趁他还未反应过来，双双退出了寝室：“你和小戚好好相处，我们就先走了啊。”
妄言猛地抬头，完全没来得及留人，就猝不及防地被陌生环境里的可爱给淹没了。
好一阵后，他才畏畏缩缩地抓起那兔子形状的抱枕开始端详，但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彻底将他的思绪打断了。
“你回来了？我也刚打完训练，今天开始，我们就都要一起睡了。”
是戚霁。
妄言一个哆嗦，本能地望向了门口那个声调软糯的家伙。
别说，那副温软乖顺的神情还真像自己手里捏着的小兔子，妄言甚至一度害怕，他会吐出洗澡澡睡觉觉之类的词语。
但只消片刻，妄言还是一边想着“这样更好”，一边挺直腰杆站起来，丝毫不怂地回了一句，没错，爹来了。
毕竟通过初步感知寝室环境，他完全能感觉到，这家伙原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欺负，这波对方根本就是羊入虎口，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