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话刚出,镜子再度一暗,那古体字真体贴,这就又来了。这次它问我:您需要自动寻径找到张文笙吗?
我想都没想就点了“是”。
它还不依不饶,又跳出一行:您需要已烘干的衣服吗?
我犹豫了一下,对它说:我要带着马上就能穿的烘干衣服,现在就去找张文笙,告诉我咋办,快!
这玩意儿真特么体贴,马上就亮开了,出现了这个房间的照片,一只画出来的手,食指指向我看得到的一侧墙壁,我刚凑过去,墙壁就弹开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件深蓝色的、厚厚的起居外套,摸上去像刚弹过又晒足了太阳的棉花面儿,特别松软舒服。
我摸了摸,手都舍不得移开,忽然我想到这应该也是陈虞渊的东西,赶紧回头看他。真奇怪,这么多动静了,他还是长睡不醒。
我抱起那件松软的衣衫,心里颇犹豫了一秒,是否要先推醒我的玄外孙,跟他商量个主意。
可是张文笙的衣服湿透了,也许我还没见到他,他就受了风寒。他救过我,一次又一次,我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上一次给他送了件麦呢大衣,还是在不应天时的立夏时节……我都没有办法为他做哪怕是一丁点真正有用的事,也还不上他这份过命的情。
我又看了一眼陈虞渊……心里想,如果我一直按他的意思躺在里间卧室的床上,都不可能看得到这面神镜,也不会知道张文笙就在这镜子里。
我要去找张文笙,现在就去。反正我连穿越都不怕,怎会害怕跳进这镜子里。
我对镜子说:现在告诉我怎么进去找他?
镜子安安静静,还是回答我一行字:出起居室门右拐走廊尽头X23室,使用人登记为张文笙。
第97章这句话到底是谁曾经说过
七、
其实起居室通往走廊的门也是有人走近便能打开的,甚至这门还很客气,会跟我说一声再会。
我当然也跟它说再会!
说完之后最多三秒,我就赶紧跟它“再会”了,因为我刚步入走廊就发现这个走廊特么跟光轮号各种走廊长得一个样。也是那种洁净白墙、银色地板和天花板,看着晃眼得很,有些天花板闪着蓝色或橙色的光。
我的妈诶,这不就还是光轮号吗?
一千年前的光轮号跟一千年后的光轮号有区别吗?我可吃不准。
我吓得连头都没伸出门就整个人缩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只是在陈虞渊的起居室里如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张文笙显然近在咫尺,我却不能去找他,我有很多话,要看到他才能说。我在屋里转圈,一度也想过,既然要出门又怕人认,莫不如头上裹个床单?
我也不光是想想而已,我说出来了。我抓起那面有求必应的镜子,对它说道:我想出门又不想被人看到的脸,怎么办?
镜子不假思索,立刻给我浮现出一行字:您可以换上实验室工作服。
我刚想问在哪里,这货极为体贴,已经切换到房间照片,一只画上去的手直指着墙壁的某个角落。
原来这个镜子建议我换上的实验室工作服,就是此前见过的“白无常”的衣服:纯白颜色,连天连地,连脸都遮。只是就设计得稍微好看一些,腰部多一个收腰的绊儿,衣料也没有之前试过的那么厚。
衣服的胸前有个贴牌,上面写着“陈虞渊”、“BenjaminChan”这么两行字,肩膀上写着另一些字。
虽然Benjamin啥的我不会读,但我看这两行字特别对其,心里猜得到它可能是我这位玄外孙的洋名。毕竟我来的时间地方,有许多绅士,已很热衷给自己取这样的洋名,且喜用很难分辨的连笔花体字,把它们签在个人的小相上,惠赠朋友。
这当然就是陈虞渊的“实验室工作服”了,此时被本太老爷征用,实属它的荣幸。我毫不犹豫,把自己套将进去——发现我的脚不够大、腿不够长,不得已又进卧室捡了两本我玄外孙的专著《穿越定位器的波能工作原理》,在床单上扯了两根布条,绑在脚底作弊。
穿戴停当,我踩着两本厚书,捧着一件外套,摇摇摆摆,一步一挪,出门右转。
现在可以放心探看走廊,才发现所谓的出门右转隔壁就到是不存在的,这条走廊长得很。陈虞渊住的这一间是X3,走廊的两侧密密麻麻都是类似的小门,要找到X23我竟然还要再走很远。
这一路我所担心的事情是挺可笑的……我担心当我真的把衣服送到时,张文笙的衣服已经干透,他已经不需要了。
那我要同他说什么呢?我能同他说什么呢?
做这桩事情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老实说就连手上这件衣服,我也不清楚他到底需不需要。我就是偏要送罢了。
走廊里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我固然走得慢,也没有遇到什么额外的事情发生。因为脚下垫了书,我只能拖着走,这条路就变得长到不可思议。好不容易,我才来到标注着X23的哪扇门口。
张文笙他真的住在走廊尽头,在一个角落里。他的屋门孤零零地戳在角落里,像什么小动物孤寒的寒巢。这个房门的所在是个折角,有另一扇门通往别处,可能也是一个布满房间的走廊……总之他夹在折角里,他住的是一个很容易被忽略被遗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