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晚晚她出去了么?”林幸问。
“哪儿啊。”保姆笑着把菜端上桌,“徐小姐说她有工作要处理,中午不吃了,让小幸吃完饭就赶紧睡觉。”
“不吃午饭怎么行呢?我去叫她。”
“可千万别!”保姆拦住林幸,“我刚才看徐小姐那脸色,哎哟可不得了啊!说不定是什么紧急的工作,非马上解决不可呢!小幸你还是先吃饭再说吧,徐小姐的饭菜我给她保温着,她处理完工作随时出来吃就行。”
“好吧,那谢谢王阿姨了。”林幸一听徐溪晚有棘手的工作,一面坐下吃饭,一面狐疑,刚才回来的时候晚晚明明挺轻松的,没听说她有什么工作要处理啊,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既然徐溪晚都这么说了,林幸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吃完饭,独自一个人去睡觉。
还是家里的床舒服,被褥和枕巾上都带着林幸熟悉的味道,她实在太累了,差不多是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就睡着,她没有关卧室的门,窗户也打开了一道缝,空气对流,夏日午后的清风从窗外吹进来,凉爽又舒服,林幸闭着眼翻了个身,很快陷入深睡之中。
而徐溪晚,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密不透风地闷了一整个下午。
她双手交握,支撑在下巴底下,眼睛盯着书房的某处看,眼底漆黑如墨,却暗潮汹涌。
她没有开空调,密闭的书房里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闷热,像蒸桑拿似的,徐溪晚身上的T恤衫很快被汗水浸得湿透,粘腻地贴在身上,一阵凉一阵热,她却浑然不觉。
夏日的空气受太阳炙烤,燥热异常,直到傍晚时分,暑气渐消,气温才逐渐降下来。
徐溪晚终于打开了书房的门,从那间闷热的密室里走出来。
她走到卧室门口,肩膀靠着门框,静静地盯着床上看。
林幸在军训基地累得狠了,这一个午觉竟然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快落山也没有醒来。
她身上只穿了一条宽松的棉质睡裙,腰上搭着薄毯,嘴唇微张,睡意正酣。
卧室里的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夕阳余晖也从这一扬一落的间隙里溜进徐溪晚的卧室,洒在床头。
林幸熟睡的侧脸在这金红色的夕阳里明明灭灭,连脸上极细微的绒毛都被染上一层暖色的光晕。
那张脸尚且稚嫩,却已显出一点艳丽的光彩,其他人尚未察觉,徐溪晚和她朝夕相处,自然第一个发现。
就好像装满财宝的箱子,某天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从里头露出一点罪恶的光芒,向贪婪的寻宝人发出源源不断的诱惑。
徐溪晚想,不知不觉间,林幸居然已经开始长大成人了。
林幸长得太快,快得让徐溪晚有点始料未及,以至徐溪晚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一个已经长大的姑娘,是不应该再和家长同床共枕的——即使这个家长和她一样也是位女性。
徐溪晚只教养过林幸这么一个孩子,溺爱过了头,竟然忘记了,就算是亲生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家长也应该跟她保持距离——更何况徐溪晚连林幸的养母也算不上,她只是受林灵所托,把林幸捡回家,代替林灵完成教养林幸的责任而已。
于是当天晚上,徐溪晚亲自给林幸,把林幸那间从未住过的侧卧给收拾了出来。
徐溪晚把自己房间里属于林幸的东西统统挪到林幸自己的卧室,几乎是命令式地跟林幸说,她以后必须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
“为什么?”林幸抱着那个从小陪她长大的玩具熊,一脸地茫然天真,“可是我喜欢和晚晚一起睡,晚晚身上香香的,闻不到晚晚地味道我睡不着。”
徐溪晚抬手,想拍拍林幸的肩膀,可手指刚触到她的肩头就跟被火烧了似的缩了回来。
“你总有一天要离开我。”徐溪晚说,“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可是晚晚不是说过,会永远保护我么?”林幸呆愣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眼睛里忽然蓄满了泪水,“晚晚,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了?”
“我永远也不会丢下小幸的。”徐溪晚替林幸擦干眼角的泪珠,“可是小幸长大了,长大就意味着脱离家长的管束,探索属于你自己的世界,怎么能再像从前一样腻在我身边呢,小幸你说对不对?”
“我不要!”林幸不能理解,为什么长大了就要离开晚晚,就要只剩自己一个人?难道……难道晚晚就不能陪着自己一起长大么?
林幸赌气似的挥开徐溪晚替她擦眼泪的手,扑进她怀里,双手环在她的腰上,怎么也不肯放手,“如果长大就是离开晚晚,那我不要长大了,我一辈子也不要长大,我要一直留在晚晚身边,我的世界就是晚晚,其他的地方我哪儿也不想去。”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呢。
林幸想,她有徐溪晚,就已经拥有了一整个世界,她一点也不想去外面探索,就情愿和徐溪晚待在这里,永远都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改变才好。
如果在从前,徐溪晚会回抱住林幸,搂着她的小肩膀,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好好好,小幸说不要长大,那我们就永远不长大,小幸说要待在我身边,那我就永远也不离开小幸。”
可是这天晚上,徐溪晚任凭林幸抱着她,手始终背在身后。
徐溪晚绷着脸,抿着唇,连眼神里都是刻意掩饰后的冰冷,任凭林幸如何撒娇哭闹,她就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她背在身后的掌心血肉模糊,可她冷冷地站着,就像个石头人。
林幸的记忆里,很少见这样冷硬而不近人情的徐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