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虚弱轻缓,但是话语之中的冷意却是清楚明白,媚如脸色一变,立刻由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她惊恐着开口道:“公子……不知属下做错了什么,公子要遣属下走。”
“属下自认虽没有他人伶俐,却也是忠心耿耿的,公子没有缘由的,属下不服!”媚如停止了腰背,一脸的倔强。
苏时了慢慢的翻了个身,咳嗽了两声,睁开已经雾蒙蒙的双眼,微微眯起。
饶是如此,媚如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压迫之感。
“还请公子明示。”媚如顶着压迫迎上他的眼。
苏时了慢慢的坐起身,轻笑了一声道:“你在花香楼以头牌的身份已多年,多少人一掷千金都不能博你一笑,唯独成为你入幕之宾的,唯有苏寻谙一人,如今我生死垂危,凝聚便如长了眼一样自己过来了,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在能那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凝聚。”
苏时了语调缓慢,轻轻柔柔的,但是眼睛一抬,眼神一扫之间,满是凌厉。
纵然他之前和苏寻谙一直相辅相成,但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言玦修的安危,他已经如此了,是死是活也不过是生死挣扎而已,但言玦修不同。
万一因媚如之故,苏寻谙得到了他们的所在地,告知了苏韦风,这个后果到底会什么样子,无人可知。
媚如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苏时了不能冒险。
媚如闻言,脸色惨白,半晌才颤抖着双唇道:“是……凝聚是四公子给属下的,可是公子可知,四公子曾交代过,他无论何时,都是站在公子这一边的,凝聚十日前就已经给公子服下,若谷中有动静,早就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真是在与我辩驳么?”苏时了眼眸一扫,沉声问道。
媚如低头,“属下不敢,只是属下实话实说。”
“媚如,你该知晓,我不喜欢我的手下自作主张。”
苏时了将自作主张四个字一顿一顿的说了出来,媚如闻言抬眸,随后咬了咬牙低头道:“媚如自作主张的确违反了公子的规矩,但是只因这要将媚如遣走,媚如不服,然媚如甘愿受罚,按照公子的规矩,鞭笞之刑,媚如自去领罚。”
苏时了叹了口气,也知是他自己有写小题大做了,他叹了口气,收敛了一身威压,道:“你忠心为我,我自然知晓,你冲动之下传书苏寻谙,虽说如今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可受罚是免不了了。”
媚如低头,磕头后准备起身退下,苏时了继续道:“然而我如今手下可用之人不多,竹子和冷冥又被牵制在五更谷中,你若是再受伤,我自然无人可用了。”
苏时了眸子一转,又是一声叹息,“也罢,我如今这个样子,还担忧什么呢。”
媚如心知,苏时了到底是心软了的。
她磕头道了一声属下谢公子后低头不语。
苏时了微微侧了侧身,“那你可知,纵有凝聚也救不回我这条命。”
这个话题似乎苏时了说来总是没有什么压力,反而是其他人听着总觉得心口一窒。
媚如低头,“属下知晓。”
苏时了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想到了过往的一切一切,半晌沉声道:“媚如听令。”
“属下在!”媚如闻言,下意识的双手抱拳朗声应答。
苏时了咳嗽了两声,一手按着胸口,微喘息道:“来日我若身故,花香楼如数归言玦修所管,务必听从其号令,可曾明白。”
苏时了这般交代后事,媚如下意识的不想答应,她只轻声唤道:“公子……”
苏时了长舒了口气,缓和了一下心中的难受,“我知你心中属意之人乃是苏寻谙,只是我到了那一日之后,你是走是留我都不能干涉了,言玦修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你若要跟随苏寻谙,到时自去便是。”
“属下多谢公子仁慈。”媚如的心思,苏时了是一直知晓的,媚如身负武功,普通人自然难以近身,就是苏寻谙和苏时了二人,除非媚如自愿,也是轻易靠近不得,多年来,也唯有苏寻谙成了入幕之宾,这么多年下来,媚如也有了心思,却心中知晓身份之差从未越过了本分去。
苏时了若真的有那一日,定然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你下去吧。”苏时了摆了摆手说道,口中又是几声咳嗽。
媚如应答了一声后起身离开,苏时了靠着床柱子咳嗽,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
他醒过来察觉到了凝聚的痕迹,但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体力流失严重,他眼睛看不清,身上的内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再加上在水牢之中的寒毒,加上掌心毒,如今他能活着,还真的是靠了那颗凝聚。
只是可惜了一颗凝聚啊。
苏时了苦笑,他看着窗外,眸光略暗了暗,他和言玦修当真是有缘无分,若早知如此,不相识该多好,一直存活在各自的记忆之中,也免得遭受现在的生离死别。
纵然坚强如苏时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免不了会有这般心态。
他却不知,屋外言玦修双手背负身后,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听着龙大夫与他低声所说的一切。
好在如今苏时了受了伤武功不济,也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