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青在一边瞧着,不知是不是该提醒时少将军,私下里如何暂且不论,他这样当着众军斥责十三皇子,的确是大大的不敬。
然而严元衡是半分也不介意。
他近乎温柔地解释:“我给自己设了界限,只追二十里,若是不得其踪,那便算了。好在我追上他了。他身边只有八十余人的亲卫,不算难对付……我想为你做点什么。这个,够吗。”
时停云的精神总算渐渐松弛下来。
他说:“够了。很够。”
又缓了片刻,他狠狠抹一抹脸,站起身来,对那目瞪口呆的校尉道:“通令下去,叫将士们换口号!”
校尉道:“要将帕沙的死讯宣扬开来?”
“不。先不提帕沙的死活。”时停云情绪的负面影响渐次退去,池小池聪明的智商总算又占领了高地,“找不到帕沙,能叫他们始终保持不安;但若是把帕沙的头挂出去,谁晓得他们会不会被激怒,同仇敌忾,前来夺城?”
“少将军考虑的是。那将士们换些什么口号呢?”
时停云不假思索:“诛仡卡,送王八。”
校尉:“……”您能不能换个东西送。
但是令出既遂,向来是北府军传统,况且这个口号出乎意料地管用,喊着既顺口又提气,因此校尉拱一拱手,便退下传令了。
时停云快步走回严元衡身边,拉着严元衡,径直往城中而去:“严元衡,今夜怕是不眠之夜,守在此处,万勿乱跑。若是再有下次,我再不认你这个朋友。”
严元衡摘下铁盔,抱入怀中,言简意赅地答:“是。”
……他抱我。
素常方才抱了我了。
被抱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严元衡总算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兴奋雀跃得不能自已。
仁青经了方才那一吓,现在是无论如何不肯让视线离开再严元衡。
严元衡倒是很温驯,听了时停云的话,在归宁城总府内等待,抱着铁盔盘弄上面的红缨穗,心情很不坏的样子。
仁青无奈之余,倒也理解他。
十三皇子虽是年逾二十,至今却仍未成婚,因此偶尔做出些幼稚举止,也不奇怪。
他亲手诛杀了帕沙,着实是大功一件,消息传回,皇上定会喜悦,赞他勇武。
然而他作为皇子的身边人,也该劝着些。
于是仁青试探道:“皇子武艺绝伦,仁青知晓。只是这样贸然行事、追敌而去,着实太过冒险,难怪时少将军发怒至此。您没有看见,时少将军听说您去追帕沙,脸和唇都煞白煞白的。”
严元衡不语。
他是看见了的,近距离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确想要时停云的拥抱,又着实心疼那样紧张惶恐的时停云。
思及此,严元衡谨慎地点一点头:“是,一生只得这一次,再不会有了。”
今夜,确是个不眠之夜。
两月之后,苍江两岸三城,均飘扬起了北府军的旗帜。
归宁帕沙将军,守江防不利,被北府军攻入归宁,帕沙意欲逃窜,却被中原皇室,十三皇子严元衡一剑斩于马下。
长陵仡卡弘将军,带兵出城援救归宁,反致自身城池空虚,被八千北府军抄了后路,仡卡弘欲撤兵回援,却与帕沙部副将发生龃龉,争执间,北府军竟主动进攻,且其着南疆军服,操一口南疆文,如同鲶鱼,灵活机动,在万军众中穿梭喊杀,一度引起南疆军的踩踏和自相残杀。
长陵不保,归宁失陷,稻城索祥却图谋自保,延宕不前,以至于贻误战机,给了北府军休养生息的时机。
在后期的正面交战中,稻城两万兵士不敌源源不断增兵而来的北府军,索祥只好率众弃城而逃,回到主将铁木尔主营,被判为临阵脱逃,施以腰斩之刑。
此战过后,苍江流域,尽归中原。
这场战役,池小池唯一不大满意的是,褚子陵竟然全身而退,没被他的“自己人”抓去砍死。
不过也够了。
从头至尾,池小池只用了三封去信,便斩断了他的全部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