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看到被抬进来的大儿子,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爹。”金立业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脸色冷淡,又透着麻木。
“你们都下去。”金成让丫鬟们都离开。
黎叔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我先出去了。”
屋内只剩父子两个,长久的沉默。
终于,金成先开了口:“你去秋叶寺吧,那里适合养病。”
“养病?不,不是适合养病,是适合等死。”金立业轻笑,言语十分刻薄,似一把刀,且他很清楚能伤到的是谁。
金成果然面色一变,抓住他的手,死死的用力:“立业,是爹对不起你,是爹的疏忽。我知道你恨,可是,你得为梁儿他们想想!”
金立业眼神似和软了一些:“爹,你把家主传给我!”
“立业,你知道不行。”金成心里百味陈杂。
“为什么不行?若我是家主,我死了,金家就能传给梁儿。梁儿是你的嫡长孙,他难道没资格吗?还是说……你以前承诺我的话都是谎言?!”
金成摇头:“梁儿才七岁,他太小了。”
谁都知道金立业快死了,若是七岁的小儿掌家,金家其他兄弟能服气?外头的对家又会如何?金成的确疼爱长子和长孙,可他也看重金家,他不可能将金家交给没成年的孙儿。
“可梁儿有亲娘,有外家。”金立业说完闭上眼,知道他不会答应,懒得继续交谈。
金成心头一跳,盯着他打量:“你怎么不说让我教养梁儿?”
金立业眼睑动了动,没睁开,也没说话。
金成难以形容此刻感受:“你、你知道了?”
金成明白,长子不仅清楚他自己的“病情”,还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如今金家等死的不止长子一人,还有他。
“老四的事……”金成说到一半停住了:“我会让老黎安排,明天你就去秋叶寺,让李氏带着孩子陪你一起去。”
之后父子俩又陷入沉默,金成叹口气,走了。
金立业这才睁开眼,嘴角挂着似笑非笑:“赶我出去,呵。”
*
次日早晨,穆清彦去银楼取首饰,东西装在一只雕花木盒里,看上去挺不错。
出城的时候,遇到一个车队,是金家大少爷一行。
陈十六好打听,跳下马车跑去转了一圈儿,回来后说道:“金家大少爷一家出城,听说是去秋叶寺那边的庄子养病。”
车队拉了好几辆车,单拉人的马车就有七八辆,另有拉箱子的大车好几辆,这种架势,好似搬家,令外人颇多猜疑,议论纷纷。走到十字街口,来往车辆多,车队堵塞,其中一辆青绸车上突然窜出一个红色身影。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金家下人反应过来:“站住!快拦住她!”
那姑娘钻入人群,拼命的跑,奈何除了一开始的爆发力,她的速度越来越慢,好似没了力气一般。周围的行人们不知出了什么事,却不敢掺和金家的事,纷纷朝两边避让,反倒给那姑娘让出了一条路。
姑娘边跑边朝后张望,一张苍白的脸布满了惊惧和绝望。
“啊!”她摔倒了,脑子阵阵晕眩,眼前发黑,几乎爬不起来。
身后传来家奴追赶的叫喝:“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大少奶奶的东西,本来看她初犯要饶她一回,谁知她竟敢逃。她卖的是死契,一跑就是逃奴!”
这番话是说给周围行人听的。
如此来,越发没人管闲事。
“不、不!我、我不是……”姑娘想辩解,可看着越来越逼近的追捕者,想到被抓回去又要重新经历的恐怖,终于绝望的大叫一声,一头冲向街边铺子的砖墙。
嘭的门响,鲜血迸溅,行人们惊恐的叫喊,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就此凋零。
穆清彦离得很远,但这一幕却看得很清楚。
那个姑娘露出的手腕,还有包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