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他下狱以后,他更没有去看过丹尔曼,那个地方守备森严,只有君上一人能进入。
“罢了,先记下来。”菲拉斯拿着羽毛笔,开始刷刷书写。
他一边写,一边想着那花孔雀。这催眠人心智,刨挖心里秘密的方法叫摄魂术,祭司塔独有。
菲拉斯是个孤儿,被祭司塔收养,当做鸦灵术士来培养。摄魂术是高阶术士必学的功课之一,但不是人人学得好,大多数都是糊弄人罢了。
能把摄魂术学到炉火纯青不说,还自创花样的地步,祭司塔长老就说过除了他菲拉斯这里,没有旁处。
花孔雀也会摄魂术,就说明他曾经也是祭司塔的人,而且还是高阶术士,可是他这么仇视祭司塔,又不像是鸦灵术士出身。
因为所有的鸦灵术士对祭司塔是绝对忠诚的,他之前也是如此,直到他被祭司塔派去照顾还是王子殿下的乌斯曼,他的重心才逐渐地从祭司塔转到殿下身上。
现在他与祭司塔之间的感情类似于“前主人”吧。眼下他的主人是乌斯曼,忠于的自然也只能是君上了。
会不会这花孔雀也是这般,从祭司塔出去来到丹尔曼殿下身边,成了他的忠仆呢?
不管如何,这件事都得从祭司塔下手去查,哎,老东家可不好对付呢。
菲拉斯轻咬了咬鹅毛笔,笔记簿上已经写了大半张纸,最后一句便是花孔雀说祭司塔和君上是一伙的。
他们是不是一伙的,菲拉斯心里还是有点数,当年君上那副“圣域昭雪”的派头,让祭司塔上下很是高兴。毕竟这么多年来,还没这么明显的神迹现世。
于是他们对于乌斯曼王子是极度保护的,特意和其他王子分开来教养,让他住在祭司塔的高塔中,不论是伺候生活起居还是教导学识,统统都是由祭司塔的高级祭司负责。这些祭司学识虽好,但都是不苟言笑之人,所以王子闷得曾经写下“束之高阁”四个字,还真的很贴切。
菲拉斯忽然想到君上会对萨哈感兴趣,将他收留在身边,还教导他读书习武,是不是因为他们有着类似的过往?
都是被人藏起来养着。
祭司塔知道君上那“银发绿眸”的神女外貌会引来其他王子、公主的敌视,并把他视为争夺王位最大的敌手,所以要将他密不透风地保护好,直到他可以独当一面了,才将他放回皇宫。
在这段时间,丹尔曼一直居住在王宫里吧,虽然是亲兄弟却不曾亲近过。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成长经历不甚愉快,所以君上很讨厌祭司塔,还否认过自己是在祭司塔里长大的,要撇开和祭司塔的关系。
菲拉斯也能理解,毕竟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疏离祭司塔很正常。
“大人,可要小的帮忙?”或许是见审讯室里终于没动静了,守卫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问道。
“你去找仵作来吧。”菲拉斯道,站起身,“验过正身后,就可埋了。”
守卫有些吃惊,刚还隐约听到罗桑中气十足地说话呢,这就死了?也不见他身上有新伤。
菲拉斯大人的审讯每次都是那么玄奇,能让犯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济纳将军的皮鞭还要好使。
守卫既崇拜也害怕菲拉斯大人,不敢多说什么,跑去找仵作来收尸。
菲拉斯仔细地收好鹅毛笔,再合上记事簿,他总爱说话的嘴巴停了,可是他脑袋里的思绪依然在飞转。
“祭司塔和君上的关系一直不佳,君上是不可能为祭司塔效力并成为他们的爪牙的。”菲拉斯飞快思索道,“不过祭司塔的势力确实渗透在王宫的角角落落,还有民间,毕竟丧葬婚嫁也好,还是农耕做买卖,都会找他们占卜凶吉,趋利避害。”
“千余年来,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听着祭司塔的话行事,难怪乎祭司塔是最伤王权的存在了。”虽说祭司塔臣服西凉王的统治,但实际操作起来不是那么回事。
在别的国家,要说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道理,这“水”可以是被奴役的百姓,也可以是心怀不轨的群臣,但在西凉,这“水”就只有祭司塔。
操控、测算着一切的祭司塔确实是非常可怕的存在,相比垂死挣扎的丹尔曼,菲拉斯更忌惮的还是祭司塔。
直觉告诉他花孔雀的话里另有文章,可是要说君上和祭司塔联手玩弄西凉,他也是万万不信的。
君上是什么人,是连祭司塔都跪地臣服,巴不得拱手送上一切的“圣域昭雪”承袭者,既然是神女后裔,祭司塔哪敢不服。
一个仵作麻溜地来了,向菲拉斯行礼后,就当着他的面检验尸首,确定是罗桑,在公文上记录,按压上罗桑的手印,再将其抬走。
菲拉斯跟着出来了,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斗兽营老大,被守卫抬着草草搬走,他不禁感叹:君上到底是君上,谈个恋爱也不忘记干正事。
斗兽营拥有着过万身强力壮、嗜血好斗的男子,而他们偏偏不归府衙管理,有着一套从祖上传下来的规制,连君上都不得干涉。
这样一个类似军营的地方一旦被人操控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碍于传统和祖制,历代西凉王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眼睁睁地看着斗兽营越发壮大起来。
——到底还是君上厉害呀,跑去追求一下亲王,顺带拔了斗兽营的牙。
以后即便斗兽营原址重建起来,那也不是以前的斗兽营,而是君上的斗兽营了。
王城内这一不安定的因素终究得以解除,还收纳了一批生力军,还有斗兽营多年来操盘赌局而累积下来的丰厚财宝,那些金钱才不会像罗桑所哭诉的那样全毁在爆炸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