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说,这一人一妖早在飞升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据宗内的大仙尊们透露,几百年前仙主刚刚飞升仙界,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如何去往妖界,得知那需要至少仙尊级别的实力之后,一直刻苦勤修,只花了短短数百年就一再突破,可以自行破界而去。
他走了几年,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两只猫,一只雪白的大猫,还有一只刚出生、连路都不会走的雪白小猫。
那时候还不是仙主的闻人凛宣称这是这是自己的伴侣和孩子。
仙妖战争已经过去了万年,两界关系并不像一万多年前那样势同水火,而是趋于平缓,加上闻人凛那时已经位列仙尊,修的还是极难成仙的辟运剑道,很是霸道,并无人敢不长眼地去招惹他。
好在那只猫妖也十分知趣识礼,自从住进天玄宗,几乎没怎么露过面,过得很是低调。可是他想要低调,他的儿子却与他唱反调。
从那小猫跌跌撞撞地学会走路开始,就没有哪一天是安稳的。今天溜进藏书阁咬坏藏书,明天又钻进宗门长老的炼丹炉鼎里,偏偏他的父亲闻人凛还宠溺无度,一味纵容,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
另一位父亲喻绵倒是很积极地管教,可惜威信不足,管不住。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这只小猫学会化形。尽管原形与千年前幼年期的喻绵长得一模一样,引得闻人凛十分袒护,宠爱有加,然而他化为人形时竟不是缩小版的喻绵,而是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闻人凛。
闻人佑从小就十分嫌弃自己的原形,自从学会了化形,他几乎没再变回过小猫了。他的父亲闻人凛原本沉溺于再养一遍幼年伴侣的美梦中,这下也逐渐清醒了,并且终于意识到了这熊孩子四处惹是生非的本事有多大。
父亲迟来的严厉管教让闻人佑越发叛逆不驯,每逢冲突,他另一个爹喻绵也从来都只会向着闻人凛说话,他和两位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差,大半时候都不愿意着家。
等到闻人凛成为仙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仙主,在仙界声望达到顶峰时,他决定要给喻绵补办一个声势浩大的婚礼,以仙妖两界联姻之名将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
按照习俗,喻绵先带着孩子回妖界去了,就在他处理婚前琐事忙得团团转的时候,这孩子趁他不注意溜了。
闻人佑生来就是半仙半妖,虽然性子桀骜难管,但天资卓越,年纪也不小了,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忙着结婚的两人都没太在意,想着忙过这一阵再去找他,没想到回仙界的路上出了事,一拖就拖了五十年。
闻人凛为喻绵疗伤的间隙不是没派人寻过儿子。第一次,妖界暗探回报说公子和他的两个小伙伴在妖界正混得风生水起,第二次又说三个半大少年把人家鼠族搅和得鸡犬不宁,竟还全身而退了……听得闻人凛青筋直跳,后来也没再管,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伴侣身上了。
毕竟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幼年期的伴侣,已经有千年没见过了,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儿子刚出生那几年不算,那不过是形似罢了。
就比如现在,闻人凛正在处理公文,缩在他腿上睡觉养伤的喻绵醒了。
小小的一团白猫舒展开来,拿短短的爪子无意识地踩了踩剑修的大腿,软绵绵地叫道:“喵呜。”
闻人凛立即放下了公文宗卷,把睡得懵懵懂懂的小猫从腿上抱起来。
冷面的年轻仙主低声温柔唤道:“绵绵。”
“喵呜。”小猫应道,拿圆圆的脑袋撒娇地蹭他的手。
闻人凛给他顺了一会儿毛,直到他完全清醒了,跳出了闻人凛的怀抱,小小的一只猫端端正正地坐在桌上,低头举着自己的一只爪子,默不作声地看。
“会恢复的,你不要太着急了。”闻人凛安抚道。
“喵呜?”
“真的。”闻人凛坚定地说。
小猫有些不安道:“喵呜……喵呜?”
“恢复不了就恢复不了,我养你一辈子。”闻人凛耐心地安抚道,“更何况,是能恢复的,才五十年,急什么。”
雪白的猫咪轻巧地跳回了他怀里,依恋地拱他的手,“喵呜”直叫,音调绵软,奶声奶气,这下公文是彻底看不下去了,闻人凛把面前的公事一推,开始专心地和自己的小猫玩。
这温情的时刻持续了没多久,闻人凛眼中的光一凝。
“喵呜?”小猫问。
“禁制被触动了。”闻人凛说。
话音刚落,小猫便跳上他的肩头,熟练地用尾巴勾住他的脖子固定好自己,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柄覆着寒霜的仙剑握在手里,闻人凛还没走出正殿,迎面撞上了闯入者。
是五十年前与他交过手的那个黑衣男人。闻人凛以辟运剑道飞升,这最难修炼、可一旦练成也最霸道的剑道让他在飞升之后难逢敌手,直到遇到了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男人。这男人甚至似乎都不是专修剑道的,五十年前却随手招了一把剑来,与他对了几招丝毫不见吃力,现在又闲庭信步般穿过了他的禁制……
五十年前,他曾当面称呼两人为“神使”,那时两人并未否认,可也没承认。现在,闻人凛几乎确定了这个推测。
不过,这不是此时此刻的主要问题。
两个黑衣男人打了个照面,都愣住了。
苍星垂迷惑地看着对方肩上的那只雪白小猫,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拎着的这只雪白小猫。
那小猫本都已经意识到落到了强敌手里,不宜硬来,可是看到了闻人凛,还是忍不住再次挣扎了一下,闻人凛面无表情地问道:“神使,不知小儿什么地方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