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为了比赛而错过沿途的风景,那才未免是遗憾。”伊安笑着。
年轻神父的黑发被海风吹得乱舞,贴在他俊雅白皙的脸上,温柔黝黑的眸子此刻也倒映着天空和海洋的颜色。
“你看。”伊安用马鞭指着远方的峭壁。
那里格外险峻,却是一处海鸟的聚集地。正数千只洁白的灰背红嘴海鸥在悬崖峭壁上栖息,在海里捕食,一代代繁衍下去。
“强劲的海风,汹涌的海浪,而海鸥的身体又是那么轻而小巧,却能在凶险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伊安望向莱昂。
“因为它们懂得利用风和海浪的规律,不是一味去搏击和对抗,而是去顺应,去利用,和对方强大的力量融为一体,将它们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两只海鸥鸣叫着,自他们头顶飞过,一前一后,扑向下方蔚蓝的大海。
“继续?”莱昂拽着缰绳,转了个方向,“完成了比赛,再给我讲课也不迟。”
这一次,莱昂一马当先,俯冲下山岗。伊安笑着,策马紧随其后。
太阳神像是一座位于帕特农庄园的蓝贝湾东角上的一处古祭祀台,第一代拓荒者曾在这里竖立了雕像,祭典圣主。
那时候圣明教才初萌芽,都是光明之神,人们便会把圣主同古地球神话里的太阳神混为一谈。后来随着圣明教发展壮大,在当地修建了正规的教堂,祭台便荒废了。
经受了数千年的海风吹打和雨水侵蚀,祭台上的神像大部分都化作草丛里看不出形状的石块。只有最中心的太阳神像还伫立在高高的山崖上,面容斑驳,五官模糊,双臂都断了,可依旧昂首眺望着东方,迎着每一日的海上日出。
波塞冬领先一步奔上祭台。莱昂大笑着,伸手摸了摸太阳神的脑袋。
“别对神不敬。”伊安随后赶到,气喘吁吁。
“可惜这次忘了和你赌点什么了。”莱昂得意洋洋。
伊安下马,站在太阳神像前,对着它低头祷告,手指点着自己的眉心,然后点在神像的胸口。
秋日的阳光在年轻神父的黑发和被汗水打湿的白衬衫上跳跃。剧烈运动后,伊安洁白的脸颊泛着醉人的酡红,温软的嘴唇犹如涂抹了鲜艳的胭脂。
莱昂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神父祷告。
伊安白皙的手指贴着红润的唇,低垂着头。这角度下,侧面优美的轮廓一览无余,又显得那么温顺、谦恭,无害。就像一只蜷起了翅膀的鸟儿,等着人用手轻轻抚摸他。
“有人说你长得像圣主吗?”
伊安惊讶地抬起头。
莱昂却是侧过身,轻拍着波塞冬的脖子。
“有些角度。”男孩低声说,“同影像里的那个圣主,有几分像。”
伊安吻了吻米字架,站了起来:“每个虔诚侍奉着神,沐浴着圣光的人,大概都会有些神似。不过请把你看过那个录像的事为我保密。圣主的容貌不应当被教廷以外的人看到的。”
“为什么?”莱昂问,“让世人知道他们祭拜的神是什么模样,不是更好吗?我就不想对着一团空气磕头。”
“不是因为这个。”伊安拉着莱昂,坐在草地里的石柱上,面朝着阳光下的大海。
“神从来都没有具象的容颜的,信徒可以根据自身的偏好来构想出神的面容。神不会约束信徒的灵魂,只会指引他们,安抚他们,让他们从信念里找到力量。”
莱昂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然问:“神父,你有亲眼见过圣主显灵吗?”
不等伊安回答,莱昂继续说:“至少我是没见过的,我身边也没人见过。父亲也没见过,不然他才不会呆在这个破星球上。可是神父,你可是在教廷长大的。圣主必然显过灵,才会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地信仰他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伊安哭笑不得。
“圣主是怎么显灵的?”莱昂追根究底,“是搜地一道光降临,病人就痊愈了,还是呼地一阵风过,被摧毁的房屋就复原了?圣典上说你们神职人员都被他赐予了力量,所以神父,你可以施展一下你的灵力吗?比如……就先把这个祭坛恢复了,怎么样?给这可怜的太阳神像按上两只胳膊吧。”
“莱昂!”伊安提高了嗓音,“别胡闹了,少爷。别拿圣主开玩笑,这是大不敬。”
“我只想弄明白。”男孩无辜地歪着脑袋,看着神父,“是你一直劝我要虔诚,要信神的。”
伊安揉了揉莱昂柔软的金发,说:“圣主的力量不是为了满足我们的随心所欲的。人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经历苦难的,圣主从不干预人类自己的修行。而圣主只会在最险要、最绝望,当人类凭借自己的力量已无法自救的时候,才会显灵,挽救我们于水火。而在那个时候,也只有最虔诚的信徒的祷告,才能被它所聆听到。”
“所以,”莱昂扫兴,“你也没有见过圣主显灵。”
“是的,我没见过。”伊安说,“但是我希望我毕生都不用见到。因为,这才意味着,我们生活在平静幸福的世界里。”
“但是他是真的会显灵的?”莱昂又来了兴致,“你书房里是不是也有记录着圣主显灵的录像?我能看看吗?”
“莱昂……”伊安已忍不住想去捏男孩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