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炼侧脸轮廓棱角分明,有种少年人的刚毅之美,锋芒毕现,他神色稍稍柔和下来,道:“哥哥现在很好。你走的时候没告诉我。”
沈庭央笑了笑:“那天你不在,我让追舒回去转告你。”
“东钦人把你掳走了?”云炼仔细端详他,“城中为何不派人救你?”
云炼眸中有股厉色,像是压制不住的戾气,沈庭央温和地说:“我到这儿的身份是流放犯,怎么可能派兵救我?”
云炼看向花重,花重正与燕慕伊说些什么,云炼欲言又止道:“苏晚,你……来这儿是有要做的事情?”
“没错。”沈庭央对他很有耐心,“一些很重要的事。”
云炼原本想带他回家,但听到这里,想了想,道:“哥哥说,我可以帮你。”
他改变了很多,如今已经学会顺着沈庭央的意思,知道违拗沈庭央本意,只会将人越推越远,或许是云追舒告诉他的,或许是他自己明白的。
这对于云炼这样的固执小孩儿很难得,沈庭央朝他灿然一笑:“愿意帮我?”
云炼浑身戾气不知不觉间散去,望着他,点点头。
一入厅内,主座上的人换成了薄胤。
薄胤今日穿一身御卫武袍,御卫不同于寻常侍卫,品阶堪比朝中武将,修身的笔挺武袍将他衬得愈发英姿无瑕,不苟言笑的时候,浑身散发出强大气场。
这是沈庭央熟悉的薄胤,从前面对外人,他一贯如此模样,而对沈庭央则十分柔和。
“李太守常来军尉府?”薄胤不冷不热地问。
李绪常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京中贵人说话往往一句里头有好几层意思,李绪常深谙此道,于是自觉地解读一番,认为薄胤是在敲打他,警告他不要再试图插手城中军务。
燕国地方官职的设置,一般都注意文官武官分设,泾渭分明。然则既是人治,终究逃不开你压我一头、我高你一尺的彼此博弈。通常来说,武官是轻易不被挟制的,但遇上李绪常这种背景深厚的太守,林勋身为校尉,也只能多多忍让,寻求一个平衡。
李绪常唯唯诺诺地道:“薄大人言重了,在下碰巧来拜访林校尉,碰巧而已。”
薄胤并不与他虚与委蛇:“拜访完了?”
李绪常一怔,下意识地点点头。
薄胤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和气势无形中仿佛一座冰山压下来,李绪常一抖,福至心灵地领会:“下官不打扰了,这就走,这就告退。”
沈庭央立在下首看热闹,着实觉得好笑,一抬头,花重正看着他,似乎被他的好心情感染。沈庭央出神一瞬,靠近他:“你知道薄胤要来?”
花重点点头,沈庭央没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如果提前知道了,难免会焦虑,但眼下突然见面,反倒很轻松。
花重实在太了解他了,沈庭央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勾了一下花重的手指,就被握住了手。
薄胤却没轻易放过李绪常,说了句:“且慢。”
李绪常屁股刚从椅子上抬起来,只得进退两难地站在原地,像罚站一般。
薄胤转头问林勋:“苏晚被扣留在东钦人手里,乾安城未派一人一马前去要过人?”
林勋叹口气:“末将无能,本打算亲去问此事,但多方掣肘,直到苏晚回来也没能……”
李绪常脸色很难看,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流放犯,竟惹出这么多事。
薄胤的目光穿过满厅人群,似乎准确地在沈庭央身上落了一瞬,但只是转瞬,就又如寒铁般钉在了李绪常身上:“李大人,怎么解释?”
李绪常自然是和稀泥推脱:“薄大人,此事与下官无关,在下一个小城太守,哪里会跟流放犯过不去?”
薄胤一手按剑,指节一顶,将剑推出半寸,只是重复道:“我问,你怎么解释?”
李绪常脖子登时凉了一下,跪下道:“薄大人误会了,都是误会,下官怕跟东钦打起来,打起来可就麻烦了,这……”
“边城文官不可干涉武将,李大人想好了再说。”薄胤收剑,道,“回去仔细想。”
李绪常如获大赦,连滚带爬退了出去,可怜他还得负责接待安顿京中来的巡察使一行人,否则定要龟缩在太守府里不再露面。
薄胤看向沈庭央和花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他们上座相谈,无关人等退下,终于不再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了。
薄胤与花重对视一眼,对林勋说:“城中驻军人马不够?”
林勋立刻明白,巡察使并非凑巧此时来,而是与要打的这一仗有关,如实禀报道:“驻军勉勉强强可配合后方包抄,但风险不小。”
薄胤就又看向燕慕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