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鹤又夹起一块酥白的鸡肉放他碗中,“吃完我们就去陈府。”
两人坐在桌上,雀榕拗不过,终究还是拾起了筷子。
门口的人进进出出,不远处坐着两个布衣男子,看来便是闲来无事,相约一同吃个早茶的寒门书生。这会儿呀,一边吃着酒,一边侃侃而谈。
“近日连连大雨,你说奇不奇怪?”其中一男子道。
另一人夹起筷子,嘿了一声,“你还别说,要是再这么下下去,早晚出事。”
那同桌男子好奇问:“出啥事?”
那人说:“这让我想起来十年前祭山神的事儿来。”
“原来这事儿呀。”那男子恍然大悟,又摇摇头,“这事儿咱们就先别提了。”
那男子喝了一口酒,举着酒杯子指着老友说:“说起来最近还真是奇怪,你看看陈府,那时候头一个出事儿的不就是他家嘛!”
话才刚听到这儿,雀榕夹了两口之后,站起身来。
薛鹤手上的茶还未饮尽,不解地抬起头来,“怎么?”
“吃饱了,我们走吧。”雀榕说。
薛鹤当是察觉到他似乎并不想让他继续听下去,只道了一句“好”。那声音不急不躁,温柔似水中还带着几分的溺爱。
吃了菜,雀榕出门没走几步远便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薛鹤上前连忙扶住他,一阵沉默。
出乎意料的寡言雀榕了然,“你下了药?”
“我不能让你以身涉险。”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薛鹤在他倒下来之前将他横抱而起。看着怀里人双眉紧蹙的模样,他竟还是有些心疼了,“陈府你别去了,在家等我回来。”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薛鹤抱起雀榕往薛宅而去。
薛鹤看着雀榕那迷迷糊糊的样子,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他一凡人,去陈府能做什么?陈府如此凶险,且不说是否关乎衍鹿,可单单一个血姑,杀人如麻,就已经足够难缠。
府内无外人,薛鹤进了门,直径往自己卧房而去。
雀榕被迷迷糊糊抱上床,仅凭着那一分意识将薛鹤拉住,他双眼朦胧,“你不要一个人去。”
薛鹤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小郎君是在担心我?”
雀榕没有太多力气说话,眨眨眼睛又沉默了。
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冰冷地没有半分气力。他将它拿了下来,放在被子里盖好,伸手轻抚他额头的发丝,“小郎君莫怕,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雀榕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发现此时张口竟什么都说不出声,不由得拧眉。
薛鹤轻笑,伸手揉开他紧锁的眉峰。此番凶险他又岂会不知,可此行他必然要去。纵使明知那是狼窝虎穴,他也势必要去的。
薛鹤抬起手,解下发带,俯下身凑近了他。他抬起小郎君的右手,一条墨色的细绳就这么被系了上去,“此乃我贴身之物,我不在时,让它替我护你平安。”
“薛……鹤……”伴随着呼吸声,雀榕艰难地念出这两个字。
再想其他,他已经意识全无,倒在床上。
薛鹤将他扶好,安置在床上,再次伸手去摸他的眉眼。青丝长发,冰肌玉骨。他微微低下头,捧起他的脸颊,在他唇角边亲下一口。
“苍生重要,你也重要。”
·
为宅子设了结界,又在屋内设界,薛鹤亲自多重把关之后才安心离去。说是安心,他也是不安的。阴沉沉的天色压得人喘不上气,空气闷热而湿浊。
薛鹤只身一人前往陈府。
说是陈府,其实不然。薛鹤没有直接到陈府去,反倒是绕到陈毅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陈家霖买的陈家小宅子去。这宅子饶是寂静,偌大的府邸,终不见有个下人,阴气比那天色更重。
往里走去,却见陈家霖蹲坐在门口,身旁放着一支冰娇花,应是那流舍取来的。再张望四周,依旧没有那嘴碎的声音。
“薛言呢?”薛鹤问道,“你在这里等他?”
听闻声响,陈家霖才勉勉强强地抬起头。看着是薛鹤,他先是一惊,随即神情黯然,低落地像是喃喃自语,“没有等谁,这,这里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