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跟在刘氏身后,闻言眼睛一亮,就要向刘氏建议买下人,却被沈慕眼疾手快捂住了嘴:不,你不想。
宋柏:“……”
刘氏在前面走着,没瞧见小两口的小动作,兀自展望未来:“不过也没关系,过些日子等小慕出了孝,你们赶紧成婚生几个孩子,这院子就不空了!”
这回轮到沈慕“……”了。
宋柏听了这话却高兴得很,还伸出舌头偷偷舔了一下沈慕的手心。
沈慕:“!”赶紧把手缩回来。
村里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日常就是造人。有的人家能一连串儿的生七八个孩子,养不起就卖了或者送人,身边最多留四五个。
自家可不存在养不起一说,只要小慕能生,他们就能养。刘氏喜滋滋的想着,已经打量起这院子,哪间可以给老大住,哪间可以给老二住了。
她只有沈慕一个孩子。看见别人家许多个娃娃,心里还是羡慕的。说到底在刘氏心里,还是相信多子多福一说的。
她自己福薄,就希望她的哥儿是个福泽深厚的人。
搬完家,宋柏下厨整治了些饭菜,依然按照他惯有的少油作风。如今在丰水县,饭都吃不饱的地界也没什么好东西,粗茶淡饭的,倒找回了几分从前在沈家屯时的日子。
日子就这样安顿了下来。
次日一早,沈慕收拾了一些兴安县的土仪,带着宋柏去隔壁钟家拜访。
当日他带着刘氏离开丰水县,可多亏了钟师兄的帮忙。不然那时世道那样乱,他们娘俩势单力薄,能不能安全走到镖局都难说。
如今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要去钟师兄家拜访道谢。
因着是见故友,也没穿什么正式的衣裳,随随便便翻出来两身细布衣服,干净整洁就行了。
前天买宅子,昨□□锦还乡,穿着华服沈慕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生怕把好料子刮了蹭了弄坏了。
钟师兄见了沈慕,惊喜极了。虽然已经从管家口中得知沈慕平安归来,但没有亲眼见着,终究是悬了一颗心。又见宋柏生的一表人才,沈慕跟了他之后也不见消瘦憔悴,更是安心不少。
瞧沈慕身上的衣着打扮,在太平年间或许不算什么,但再如今的丰水县,谁还有心思把钱花在穿着上?
就连钟师兄自己也许久没有置办新衣服了,穿的都是往年的旧衣。
沈夫子从他开蒙起就教他读书,还是很有些感情的。若是沈慕真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所托非人,钟师兄的心里也会不好受的。他一直把沈慕当做弟弟看待:就算比不上亲弟弟,也和堂弟、表弟的感情差不多了。
况且……自己和亲弟弟也没什么过硬的感情。想起家里那些糟心的事儿,钟师兄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比起上次分别时,钟师兄瘦了很多,虽然见着沈慕挺高兴,但脸上也挂着肉眼可见的憔悴。沈慕不由关心了一下:“师兄家里这一年多,过得不好吗?”
按理说不应该啊,钟家虽然不是什么巨富之家,但也有些家底。多了不说,一年的日子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呀。
钟师兄疲惫的摆了摆手:“说不上好不好……不是饥荒的事儿。”
家里的事情本不该和外人说,但钟师兄也是压抑得旧了,好不容易见了故人,沈慕又出言关心他,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我们家……你也知道,不止我们一房。太平年还好,谁家也差不了吃穿用度。如今虽然也饿不着,可人人心里恐慌,都往自己口袋里搂钱……争得是鸡飞狗跳的。”
也波及到了钟师兄身上一些。“我爹原本一直管着家里的生意,多少年了底下叔叔们都没意见,只管领分红。今年因着饥荒,铺子里入不敷出,还被灾民抢了一些……就没分红了。这家里头就闹了起来。”
沈慕买下的那个宅子是钟师兄母亲的嫁妆,会卖出去,也是为了缩减开支、补贴家用。
还有一些没好意思和沈慕说的,就是家中几个庶弟、堂弟,此时也都起了在他手里争钱的心思。
“我爹心情不好……这几日都在休息静养。我便替我爹四处找生意,想着把家里的存货都清了……可这年头,除了粮食,谁还舍得花钱买别的?哪里来的生意……我白跑了好几天,这才显得有些疲惫了。”钟师兄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啊?”
沈慕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从小师兄家里不愁吃喝,好像除了念书没有别的可以令他苦恼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宋柏在旁边听着,冷不丁插了一句话:“师兄家里都有些什么生意?”
“啊?”钟师兄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头:“……你叫我师兄还怪别扭的。”
钟师兄就比沈慕大一点儿,比宋柏小好几岁呢。被宋柏叫一声师兄,感觉还挺不好意思的。
“你是小慕的师兄,我当然也跟着叫一声师兄了。”宋柏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我们家也是做生意的,说不定能帮上些忙。”
提到生意,钟师兄精神振了一振,但看一眼沈慕和宋柏的穿着打扮,又不抱什么希望了:想来宋柏的生意做得也不大,就算能帮,也是有限。
况且这世道艰难,双赢也就罢了,单方面相帮的话自己家就算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些,怎么能让做小买卖的师弟来帮自己家?
“算了吧,我们家主要是做瓷器生意的,布匹生意也做一些,但现在存下的都是好料子,老百姓现在饭都吃不饱,谁会买瓷器、丝绸?”钟师兄苦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家里也不到吃不上饭的地步,就是闹得慌……嗨,就任他们闹吧,又掉不了一块肉。可不能把你们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