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久生想不通胡达怎么会找了那么一份工作。它听上去那么辛劳,旷日持久而没有盼头。他都替胡达觉得委屈。
胡达却一门心思地满意着工作的收入,甚至在弹性接单机制的面前,赚的钱还能更多,他感到惊喜而又知足。
现在他可以赚到足够日常开销以外供青年上学的钱,在这件大事的达成面前,起早贪黑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吴久生却不这么想。
近来的胡达愈发固执了。他听不进别人的劝,甚至包括自己的。吴久生拿他没有办法,只有想尽办法地省钱。
他在一个本地的考学论坛打听考试教材二手书店的事,帖子被一个ID叫皮皮虾的网友顶了起来。皮皮虾姓臧,也来自山东,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自打知道了吴久生的籍贯,私信了青年几条消息,就热情似火地提出来要带他去买教材。说他大吴久生两届,已经考过一次学,摸出了门道,还能帮着砍砍价,硬是要约在书店门口见面。
吴久生一句话的回复都还没打过去,对方已经连***带手机号带邮箱地址全甩过来了。
胡达开着电动车送他到那条街,眼看着青年下车,一脸迷茫地盯着陌生的街景原地转了半圈,刚想叮嘱两句,眼见着一个身量高大的小平头顶着灿烂笑容一边挥手一边朝这边走来,赶忙别过脸去,吴久生还待与他说两句话,谁想到胡达已经跨上车,招呼也没打地开走了,他还没来得及纳闷,一条胳膊已经被人拽了过去。
小平头就是皮皮虾小臧,他嗓音洪亮,贴着吴久生的身侧,第一声招呼声差点洞穿青年的耳膜。
他讲一口沂蒙山区口音的山东话,和吴久生的老家隔得不远,带着一股令青年自己都猝不及防的陌生的熟悉感。
吴久生不得不转过身来,认真地同对方自我介绍。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朝二手书店走去,一路聊了不少的内容。他们说起来深圳,说起租房子,说起熬夜刷题和查分数时候的胆战心惊,皮皮虾是吴久生进城以后遇见的第一个同学,他的热络让吴久生渐渐放松了防备。
对方对他说起自己是成人考在职研究生,和吴久生读的暨南大学的自考项目都在一个成人再教育中心里,这个考试中心有一家专门的对口书店,有门路买到很多的二手教材和**成新的试题试卷,有时还偷卖一些便宜的影印版盗版书,虽说上不得台面,但买大部头确实能省不少的钱,所以抢的人也多,还得从有门路的师兄师姐那里打听,什么时候来哪一批教材,都得在正好的时间去书店里盯着,对于捡便宜的规律,皮皮虾驾轻就熟,摸得门清。
他难得能在深圳那样遥远的南方遇见同从一个小地方出来的老家人,激动得要死,恨不得把自己在深圳摸爬滚打的所有经验都带给青年一份,以示自己的仗义。
“不说那些考试了,那是真难,不过笔试再难也是好的,最怕的是复试面试,水可太深了!你说要送礼吧,人家可是不要,礼有什么稀罕呀,巴结都要巴结到点子上不是?我跟你说——”
皮皮虾的话头忽然打住,似乎是那样的话他已经说了太多次,无奈得都不愿意多说。
“唉——!”他最终重重一叹,“不说这些了,倒是你,难得碰见个老家人,你为啥大老远跑来读这个学位啊?”
吴久生没防备话题突然被转到自己的身上,他欲开口,忽然又想到自己和胡达的故事或许是人前说不得的,一时打了结巴,犹豫了半秒,就是那半秒,让皮皮虾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了然表情。
“嗐!”他忽然夸张地一笑,一掌拍在青年的后背上,拍得好生走路的吴久生一个趔趄,“一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了,家里人逼的吧!你爸?你妈?唉,不提了!我妈就那样,成天念念叨叨,念得能把你烦死!你还拿她没办法,非说为你好!还说什么知道我肯定能行,奇了怪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行,她咋知道的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