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刷手机一面自顾自地八卦完吴久生的事,刚说完准备点菜吃,一抬头看见胡达的脸,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那么黑,整个人一哆嗦。
吴久生再回到久久烧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胡达原本顶着一脸的低气压站在案板跟前剁肉,忽然见到人回来了,还很不确信的样子。坐金龙小巴去东莞路上可要一个多小时,算上路上来回还有办事的时间,如果青年真的去了,这个时间应该是回不来的。
胡达沉默着举着菜刀,看着青年旋风一样冲进店门,无头苍蝇似的在店面里转了两圈,又气又急但是也不说话。他又看着青年故意无视着他窜进厨房又从后门窜了出去,照例拿了一瓶常温汽水回到门口的冰柜旁边,青年打开冰柜,正准备换一瓶冰镇的汽水出来时,一眼看到了胡达冰在里边的那杯奶茶。青年呆呆地站在了敞开的冰柜面前,胡达有些不放心,撂下菜刀,擦了擦手就走过去找他,前脚才刚迈出厨房,吴久生就把冰柜的门“嘭”一下关上,整柜子的汽水瓶啤酒瓶都发出玻璃摇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青年就那么对着亮灯的冰柜,啪嗒啪嗒地掉了眼泪。
胡达傻了,那几滴泪也落在了他的心上,灼灼发烫。他原本还在生青年的气,这会却全然只知道手足无措,走上前去按住青年的肩膀,笨拙地卷起自己沾了油污的袖子,用靠近手肘部位干净的布料试图去擦青年的脸。
青年红着眼睛,瘪着嘴和只兔子一样那么看着他。
“你晚上还要做生意吗?”他抑制着鼻酸哑着嗓子问。
胡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摇着头。
“你让我做就做,不让做我就不做了,你别哭,我都听你的。”
青年这才推开他,转身够到前门的把手,一把将卷帘门哗啦哗啦地拉了下来,又踩住锁头,麻利地咔哒一声上了锁。
“我讨厌你。”他一边掉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说,“今天晚上你别想赚钱。”
他干那几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太较真,胡达原本觉得自己应该觉得心疼,却生生被他逗笑,一个没忍住,看着他的时候有安静的弧度浮现在唇边,被青年一眼捕捉,转瞬变成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拳擂在胡达的胸前。
“你还笑!”吴久生气急嚷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混蛋!”
“好好,我混蛋,我混蛋。”胡达顺着他的话骂了自己两句,他想把青年重新拉回到身边,青年那语无伦次发脾气的样子在他看来只是一时的情绪激动,总得把人安抚好了才能心平气和说话。但吴久生显然不买他的帐,胡达那副没当回事的态度彻底刺激了他,他咬牙使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将胡达整个人推出去好远,随手抓过一只饭桌上的筷子篓就往地上掷,塑料的篓子很脆,一下就摔得四分五裂碎成几瓣,一次性的筷子洒了一地,满地狼藉。
吴久生哭得更厉害了。
“这全都怪你!”他攥着拳头梗着脖子对胡达吼道,“都怪你!我和他们打了一上午的牌,打牌都打不进去!听歌也不开心!打游戏也不开心!做什么都不开心!我原来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可以干,因为你一样也干不进去!你拿什么赔我!”
青年说到这,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组长不在,都没人带我到东莞去,他们说最近管得严,不是熟人介绍的根本不放你进。我只好去找他们手机里有片子的人借片子看,还请了人家两包烟,人家都去吃午饭了我连午饭都没吃,什么垃圾片子,一点也不好看,根本看不进去,我把厕所的门锁了,还打算自己撸出来,结果看片子我都不硬了!满脑子都是你!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你干嘛要把你的毛病传给我!让我跟你一样有病!”
胡达的呼吸都滞住。他的听觉长久地停留在青年“满脑子都是你”那几个字上,在脑中震荡出一阵阵的嗡鸣。他终于不再笑了,一丁点取笑青年幼稚行径的心思也不剩下。
他错了,那不是对方在耍小孩子脾气。吴久生是真的在伤心,也是真的在委屈,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去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比起胡达只会把自己缩在厨房里窝囊的等待,吴久生实在比他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