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有勇气逃课,但终究还是害怕的。
他叹了口气,然后往边上便利店买了点零食和水,走到卫泽涵身旁,将手中的一瓶AD钙奶递给了卫泽涵。
卫泽涵接过了AD钙奶,却皱了皱眉:“多大人了,还喝AD钙奶!这是我小学的时候喝的。”
“多大的人了,还长翅膀逃课了。”陈星歌吸管一插,就对着卫泽涵这样道。
他看到卫泽涵想反驳的样子,然后就歪歪头又扯出来一包辣条,他作为一个养生“中年人”戒了辣条不知道多久了,辣条是给卫泽涵吃的,他伸手一递辣条给卫泽涵,就轻飘飘地问道:“和爸妈吵架了?”
“是他们蛮不讲理,他们把我的吉他和漫画都卖了,也没有和我说一声,”卫泽涵往嘴里塞了根辣条,辣条的滋味甜辣香咸,瞬间刺激了他的味蕾,让他整个人清醒了几分,他微微拔高声音,显得有些沮丧又无法理解,带着生气和固执,“他们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只有学习学习,然后觉得我就只能有学习学习。”
“你知道我妈多过分么?我和她说那些是我喜欢的东西,她直接就说都是不务正业的东西,现在的我就应该把这些都戒了,她用了一个‘戒’字,那语气就好像把这些我喜欢的东西当做黄赌毒一样来处理,我气死了。”
“我说我会好好读的,能不能尊重下我的想法,我爸还说就是因为尊重我,才会处理完才和我说一声。”
“我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在那个家里待下去了。”
卫泽涵说着说着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抖,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里比垃圾还要一文不值,就好像完全没有尊重他一样,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关头的重要性,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玩吉他了,更是很久没有在放学后跑到书店淘新漫画了,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他已经在努力控制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爸妈会把他最心爱的东西看得这样不堪,他这个年纪是最要自尊心和理解的时候,敏感又多刺。
他知道或许在很多大人眼里,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接受,他就是压不下这口气。
陈星歌拍了拍卫泽涵的肩膀,安检的广播响了起来,他拎着一大包零食,和卫泽涵过了安检,长途火车总是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在气头上的卫泽涵却觉得这乱七八糟的味道也好,这鱼龙混杂的人也好,才是他现在想要的,他迫切地想离开学校那个牢笼,想逃离家里那个牢笼。
他看到陈星歌和他邻座的人换了票,陈星歌贴了个假胡子,又戴着冬天常见的帽子和口罩,没有人认得出来。
他听到陈星歌问他:“Y县据说还挺漂亮?”
他点了点头,Y县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县,拐个弯遇到的人就可能是同学的同学,城市十分小,经济不算发达,主要靠的是旅游业,保留着部分老城区的古镇街道,还有一些历史文化遗址,是个生活节奏很慢的城市。
“老街那里最好玩了,好多好吃的,各种各样的小吃,有那种豆腐皮包着炸的卷,里面可以是肉馅儿的,也可以的素菜馅儿的,也有那种里头是梅干菜肉外头却裹着红糖的酥饼,一口下去先是甜甜的,又很香酥,再一口下去就有些咸鲜,很好吃。”
“那里头还有好多老人做着一些那种手工的竹编篮子啊扇子啊,给葫芦刻字什么的。”
“我爷爷就是做这个的,他给葫芦刻字可厉害了,还会刻十二生肖,都是手工雕刻的,我给你看看,我手机里有照片。”
卫泽涵这样说着,然后就从手机里翻出了照片,对着陈星歌用与有荣焉的语气说道:“看,大兄弟,好看吧?”
陈星歌看着照片里一个个的小葫芦,上面的动物或是栩栩如生,或是活泼可爱,看着就十分招人喜欢。
“我爷爷可是自学的,我们这边是没有这玩意儿的,他年轻时出去闯荡,看到有人玩这个,就跟着学,就成了他自己的一门手艺。”
卫泽涵这样说着,眉眼都飞扬了起来:“我看的第一本漫画书就是我爷爷给我看的,就那种连环画,不知道你有没有看,用线连着那种小本子,一册子很快就翻完了,我小时候又不认识字,我爸妈来南城做生意,我都是我爷爷奶奶带大的,我爷爷就会给我看他收藏的连环画。”
“还会教我画画,不过我爷爷学的都是那种水墨画,用那种尖尖细细的毛笔画的那种,我自己就只会用铅笔头跟着瞎画。”
陈星歌听到这,插了一句:“所以你就很想见你爷爷?”
“嗯,”卫泽涵点了点头,“我爷爷不是很会用手机,触屏他学不会,用的就是那种按键的,一般也不会给我打电话,都是我想起来的时候给他打的电话。”
“高二寒假的时候本来要回去的,但是要补课,暑假也补课,就一直拖着,我爸妈都说爷爷和我说读书要紧,高考完再回去住两个月就行。”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和我爸妈吵架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卫泽涵话音刚落,就听到陈星歌摇了摇头,然后语气认真地对他说:“对于自己最重要的人,我们总是习惯性地想只要想见,总是随时能见到的,只要有想说的话,只要想说,总是有机会说的。”
“但其实不是的,想见的人不一定会一直在原地等你,想说的话不一定最后能够说给想说的人。”
“所以,如果有了想见的人,只有有机会就一定要去见。”
陈星歌曾经在五年前差点有一件事情让他终生抱憾,那时候他忙着参加《一路闪耀》,他外公生病了,他爸妈和他说的时候,都说外公没事,只是老年人正常的小毛病,让他放心。
当时他担心得很,而《一路闪耀》的投票也在紧急关头的时候,他的行程排得很满,几乎挤不出时间回去,他整个人就显得有几分急躁。
陈星歌的外公是陈星歌见过最温柔的人,至此以后陈星歌对温柔的人就没有抵抗力。
“我外公小时候,会把我抱在他的膝盖上和我平视着说话玩石头剪刀布,我外婆喊他帮忙的时候,他会和我说‘我们玩最后一次,然后一起去帮外婆可以么?’,我外公讲话几乎没有拔高过音量,外婆有时候和他吵架,他也总是沉默寡言的,然后默默地给外婆烧好了外婆喜欢吃的菜。”
“我外公很喜欢书,他每次给我听写前,都会慢条斯理地用眼镜布把老花镜擦得干干净净以后才开始翻开我的课本给我听写。”
“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又爱哭,被人欺负了就会跑到老房子的顶楼一个人蹲着偷偷哭,我外公总能找到我,然后有一次他把一份旧报纸撕开,然后在一旁折了好多纸飞机,让我和他一起把纸飞机往下扔,满院子都飞满了纸飞机,说纸飞机会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