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明星?”小孩问。
谢在苑说:“都不是,你怎么猜的?”
“你长得好看,而且有钱。”小孩指着他的衣着,认真回答,“有钱人都穿西装皮鞋,打领带。”
“那倒不一定都是这样,你小心被骗。”谢在苑说。
小孩看着拘束,提起宋琳来是直呼其名:“哥哥怎么和宋琳一样,天天担心小孩子被骗。”
“宋琳?”谢在苑捕捉到关键字,转而追问,“那你知不知道,宋琳最后和林沒讲了什么?”
还怕自己问得太突兀太急切,他干巴巴地补充:“哥哥给你买糖。”
“清楚啊,她说话可大声了!”听到会有糖吃,小孩模仿宋琳的声音,喊道,“小沒,不要上当受骗,我好怕。”
她以为自己说得夸张,该是逗人笑的,可谢在苑脸上血色尽褪,这种脆弱的表情在完美无瑕的脸上显得很奇怪。小孩皱了眉:“哥哥,你要哭吗?”
谢在苑从嗓子里挤出话来否认:“当然不,我没事。”
随即他陷入了沉默,他想,自己此刻像是如遭雷击,可林沒发现林沫的事情时,震惊程度绝对不比自己少。
从钱包里拿出张现金支票,填写好给那小孩,道:“给你爸爸妈妈,记得提前预约,交完接下来几年的饭费,还可以买很多的糖。”
小孩捧着支票左看右看,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回复他:“不去上课也可以的,我学林沒哥哥打工当大明星去,拍点照片就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呀,一年能挣出套大房子。”
“没有事情是容易的。”谢在苑看她。
小孩没听懂谢在苑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把支票放在哪里合适,捧着支票和他有礼貌地道别。
谢在苑离开这条乱糟糟的窄巷,一路走到停车场。因为心思飘忽,他差点和电瓶车撞上,骑着电瓶车赶着打卡的上班族与他险险擦肩而过,说:“小伙子过红绿灯不看路的啊。”
然后有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老爷爷赶过来,指挥道:“别堵着别堵着,车辆都动一动。”
谢在苑和那老爷爷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愣住。老爷爷把他拉到路边,说:“你是小林的前男友吧?在这附近上班?”
“没,我来看看他以前住的地方。”谢在苑解释。
老爷爷说:“小林心态很不行,有时候说起来,我还讲不过他。”
谢在苑笑得勉强:“我也讲不过,还容易被他带偏。”
“就是,说他什么好?幸好不是我孩子,亲人多心疼啊。他遇到点坎,说自杀就自杀了,算你脾气好,乐意和他磨。不过你千万别和他争这一时对错,他脆弱点再折腾一通,身体可吃不消了。”
这估计是谢在苑第一次听有人说他脾气好,想否定又嫌多此一举,只讲:“不瞒您说,他不是一摔就碎的玻璃,这些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轻描淡写盖过的。”
他感受到了谢在苑对这件事的态度,顺口讲了另外一件事:“我和小林聊过点古董,他对这些蛮懂行的,但不肯承认自己特意学过。我猜是因为你喜欢,他才去做功课,现在你俩闹成僵了,他拉不下面子来承认,这猜得靠不靠谱?既然你有心挽回,多让让他,这人的性子一时半会改不掉的。”
谢在苑恭敬地请教:“在您看来,他有错吗?”
“当然有,年纪大了更加看不得这些,自杀对关心他的人来讲,被迫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多无辜。但对他自己而言,自己乐意那是没错的,可能还要记恨救下他的人,这种只能看他领不领情,他都破罐子破摔到这份上了,世俗道理还困得住么?”
谢在苑心中有数,不过刚才在巷子里的所见所见还是打击太大了,迫切地需要听一下别人的思路,借此缓一口气。
他在去上班的路上猛地想起来对方提到的古董的事情,他没回应猜测是否正确,不过显而易见是错的。
以谢在苑对林沒的了解程度,他能轻而易举地摸索到林沒的真实想法,林沒不肯承认的原因与自己无关,是因为林沒他在自卑。
送过花瓶后,谢家有人觉得林沒不识货,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林沒表面上无所谓,其实至今没忘记那些轻蔑的眼神,即便他后来知道了这方面的知识,但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下意识认为自己是不懂的。
谢在苑情不自禁问自己,他都给林沒带去了什么,面对他家人的惶恐无措,喜爱的物品在相赠后没受认可的失落,七年来的喜怒哀乐,喜与乐是一场泡沫,而另外那两个全是真的。林沒用尽全力地追逐自己的背影,希望有朝一日可能并肩前行,却发现望向那背影的开端是个错误。
他的举动足以让林沒在揭穿谎言时,对他毫无信任可言。这不是林沒的错,是他的错,他没给林沒安全感,又让林沒怎么在崩溃之际,去果断相信一段没什么回应的感情。
宋琳将死之际的话是最大的讽刺,谢在苑在林沒转病房的那天,一无所知地进了林沒的房间,句句指责声声否定,说林沒蠢。
不,最蠢的是我自己。
谢在苑垂着眼,摸过发疼的肩头,那里还有林沒留下的牙印。昨晚的这点痛哪比得上此刻自己所痛的千万分之一。
这时他才真正明白何为诛心。
☆、第19章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