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方慧茹,耿秋这才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张易,却见张易将面前的那本记录本给合上了,并没有要公事公办的意思,只是温和地看着耿秋。
“我听张致严提过你,耿秋。”张易冲着耿秋温和地笑,笑得耿秋从刚刚的激动中回过了神来,手不住地抖了起来,“我也认识你爸爸,应该说在你们还很小的时候,我也见过你和宁琬。”
说着他也抬头看了眼宁琬,宁琬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才将自己的大腿一拍:“你是当时救我出来扛我在肩上的警察叔叔!”
耿秋当时早没了意识,必然是不记得这个警察,但因为宁琬认出了对方,加上对方温和的态度,也渐渐地对张易放下了戒备之心。
宁泽和耿怀月并没有现在就上前去打扰张易和耿秋的谈话,他们只是静静地等在后面,听着耿秋的回答。
“我带小慧茹下楼去的时候,听留在上面的另一个小哥哥说你抽了一个烂瓶子打了方强。”
耿秋抬眼看着张易:“为什么你们不早些来呢,他爸爸打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没证据。”张易的身子前倾,如炬的目光盯着耿秋,严肃但却十分温和,倒是与张致严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像,“但是也很谢谢你,要不是你,你爸爸也不会前几个月就找我说这事,这一次也不会来得这么巧抓了他个人赃俱获。”
“可是慧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在哭……”
“小秋,也许你不知道,你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报案两个字也带着哭腔,你们都怕,但是你们都很勇敢。”张易笑,“小慧茹醒过来的时候,还笑着跟我说,她知道小秋一定会来,但是那个时候要拖着方强,她才不能报警,只能打给你,但是她知道你一定会来。”
耿秋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手捂着眼睛,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从自己的指尖掉下来,糊了一层血。
她将手拉开给张易看:“我手上全是血,全……全是血。”她边说边哭,吓得耿怀月眼眶一红,忙上前一把抱住了耿秋,然后拍了拍耿秋的头:“没事儿宝贝儿,都不怪你。”
耿秋压着声音,在耿怀月的怀里轻轻地哭了起来,起先声音很小,随后压着嗓音,大声地、呜咽着哭了出来。
宁琬拉着耿秋的衣角一直没有放,小嘴一撇,也跟着快哭了起来。
宋城赶来得不及时,他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全都结束了,耿秋被带了回去,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宋城只好跑到医院去看方慧茹。
宁琬一回到家就去卫生间里将热水打开,将浴缸里全都装满了热水,然后她跑去牵耿秋的手,依旧被耿秋不动声色地抽了回来,宁琬也不急,她又去拉耿秋的手,在耿秋想要抽回去的时候一把将耿秋的掌心摊开。
耿秋的掌心里全是血,干涸在她的小手掌当中,凝成了血块,宁琬将自己手中的热水捂在了耿秋的掌心中,便见血块渐渐地化成了血水,宁琬给耿秋吹吹,然后拉着耿秋的手泡在了浴缸里,只见血水一丝丝一缕缕地化散开去,如一条条一道道的红轧线。
起先这红色还团在一起化散不开,但很快因为一缸水较多,那丁点粉色也就褪完了。
“姐姐别……别怕,还有琬……琬琬,琬琬陪……陪着你。”宁琬伸手捧起一掌心的热水,轻轻地贴在了耿秋的冰凉凉的小脸上,渐渐地将耿秋回不过神来冻僵的小脸给捂热了。
晚上睡觉,耿秋最先上床,裹着被子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宁琬上床的时候依旧抱住了耿秋,她凑到耿秋的耳边,轻轻地念。
从前有一个普通商家,家里有三个小女儿,大女儿叫耿秋,就是姐姐。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二女儿叫慧茹,小女儿叫宁琬。可是大姐二姐都太善良了,总是斗不过坏人!
但是没关系啊姐姐,还有个小女儿呢!小女儿会魔法,有小虎牙。
耿秋侧头,轻轻地揽着宁琬,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小妹的虎牙,含毒了吧。”
“含了呀,我会咬他们,我们谁也不怕。”
第20章三个小公主
方慧茹的父亲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叛入狱,这个寒假特别冷,方慧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酗酒家暴的父亲走进了暗无天日的囚牢,她紧抓着耿秋的手忽而就松开了,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气息在严冬里化成一圈圈白雾,很快又消失不见。
张致严没跟上时代的步伐,后面的故事也都是张易回家讲给他听的,宋城倒是跟上了步伐,但是没踩得近,也没能目睹到事情的经过,宁琬人虽然在,但却被当作熊孩子拦在了门外,完整的经过也不曾看到,只有耿秋知道方慧茹脖子上的那一丝红线是一把锋利的菜刀架上的结果。
如果不是张易眼疾手快,那一枪正好打中了方强的手腕,怕今天也没有一个完整的方慧茹同她们站在一起。
方慧茹的妈妈回来时方慧茹端端正正地坐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中央,听见声响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看了眼黄杉,然后冲着黄杉轻轻地笑了笑,笑得黄杉眼泪刷啦啦就往下掉。
黄杉一把抱住了方慧茹,热泪全算落在了方慧茹的肩头,方慧茹反而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黄杉的后背。
早些时日黄杉就和方强离了婚,当年方强只有酗酒的毛病,黄杉又没有稳定的工作,最后方慧茹自然是跟着方强的,如今黄杉另组家庭回头再来看自己身上落下来的这块肉时,即便方慧茹身上的伤就如一刀刀剜在黄杉的心头上,可黄杉也没有立马应下来要带方慧茹走。
她不算个要强的女人,只能说在与方强离婚的事上,咬牙做对了选择,可又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带走方慧茹,如今重组家庭,她依旧不是家里那个拿着话语权的女人,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狼崽,她哪敢不声不响就将前夫的女儿领到现任丈夫面前。
黄杉即便不说,方慧茹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黄杉能带她走,也不可能在方强一次次伤害过她后才来带走她,她无选择,方慧茹也从来没有怪过她。
等到黄杉冷静下来的时候,方慧茹轻轻地拍黄杉的肩:“妈,他被叛了十年,这十年里不回来,房子是我住,我可能得问你要点钱读书,还有三年义务教育,日常的费用我会自己想点儿办法,也会有点补贴,如果读高中了,可能得问你要点钱,三年,读完高中,我上大学了会慢慢地都还你,你看成吗?”
黄杉哭得整个身子都在抖,她听着方慧茹一点儿一点儿地将未来的路给自己铺好,精打细算着问自己要钱,还没听完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史能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角,轻轻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