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阳坐在位子上摸着自己手腕上的老山檀静心,吕纯泽靠着墙一言不发,时不时叹口气。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简单扼要说明了情况。
好在老爷子倒下的时候脑袋没磕到硬的东西,命硬,阎王爷没现在收了他。
三个人都知道老爷子为什么“命硬”,面色发沉低头不语。
但是祁老爷子已经是肺癌晚期,如果现在不化疗不用药,很快就得自己主动跑去见阎王了。
还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老爷子的心脏不太好,医生建议他们给他按上心跳起搏器。
“我不按!”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在病房里一声吼,把旁边几个床铺的人都吓一大跳,潘阳赶忙挨个儿给人鞠躬道歉。
“老顽固。”祁安坐在床边叹着气说:“这样你能活的更久。”
“别以为我不知道,隔壁院儿的张大爷,瘤子都从身上长出来了,重症病房里躺了快一年了,每天靠呼吸机靠营养剂活着,有什么意思?”老爷子这脑子实在是清醒,思路清晰的跟祁安掰扯:“死不了,他想死都死不了,为什么?起搏器撑着呢,心脏不歇息,他就死不了。我不按,我到时候了就到时候呗,我才不怕死呢。”
“什么歪理。”祁安都被他说的没脾气了。
“爷爷。”潘阳叫了祁老爷子一声:“真是我亲爷爷,牛逼!”
“不比你们这帮新时代的小辈儿差吧。”祁老爷子“嘿嘿”笑了两声,白胡子往两边滑稽一撇。
“我们哪个能比您厉害啊。”吕纯泽眼底也有些红,他刚给祁馨发完信息报平安,祁馨的反应让他很动容,没收住情绪,心里一热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闭了闭眼,花了很长时间调整好情绪才又睁开。
他冲面前的三个孩子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我活了这么久,什么没见识过。”祁老爷子费力坐起身,祁安把枕头垫在他腰后,让他尽可能靠着床板能舒服点儿:“可能是我年轻的时候风头大盛,生的儿子都不中用。”
“安子。”祁老爷子红着眼叫了祁安一声。
祁安偏过头皱了皱眉,好半天才把眼泪压回去。
“你要学会看清眼前。”祁老爷子拍着他的手:“你的这两个兄弟会是你一辈子的财富,无论他们好坏,只要是你认定的,都跟你有关。”
潘阳哭的稀里哗啦的,他对老城人的气节一向敬佩,认识祁安的时候就向往自己也能有这种情怀,但学是学不来的,就只能多跟他们在一起,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我们家……”祁老爷子揉了下眼睛,通红的双眼立刻消失了,情绪转变非常快,拿捏的很稳:“也就这样了。我很想把房子留给你,但我这三个儿子再怎么没出息,他们也是我的儿子,我没办法看着他们就这么堕落下去。”
“我再给你撑一段时间。”祁老爷子粗糙的手一下下捏着祁安,力气有点大,祁安却没怎么感觉到疼:“如果我撑不下去了,别怪爷爷。”
“爷爷!”潘阳“哇”的一声扑到他身上,祁老爷子摸着潘阳的头,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都是我的好孩子。”祁老爷子把目光放向窗外,他的床摆在最外侧,紧挨着窗户,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还有……”祁老爷子顿了顿:“还有顾瞳。”
祁安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既然决定了,就好好珍惜。”祁老爷子没有再看祁安,而是看向窗外的月色,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可以看到月亮的。
今天的月夜很美,老爷子很久没静下心来赏月了。
“我不傻,晕倒了也知道是谁替我挨了那一下。”祁老爷子把闷在胸腔里的气长长的送出了口:“对人家有亏欠更不能逃避,你奶奶也是个名门闺秀,最后不也跟我灰头土脸的缩在院子里关起门来过家家吗?”
潘阳想说顾瞳不是“名门闺秀”,是“名门少爷”,但没说出口。
吕纯泽想说顾瞳再怎么灰头土脸,他也还是一样白,一尘不染的,也没说出口。
祁安想说这个院子您在的时候还能过家家,您不在了家家都没得过,还是没说出口。
老爷子看穿了仨孩子的心思,“嘿嘿”两声,四个人默契的在病床上抱成一团,终于笑了个舒坦。
祁安闭紧双眼,用力搂着自己的爷爷,好似这样就能从阎王手里握回一点时间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拳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