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势甚是喜人。”沈瑜擦了把汗,又对母亲咧嘴一笑,“如今进了秋,日头也没那么毒辣,母亲很不必为儿子担心。”
沈和觉得手酸,看着时候差不多到了,就把小儿子递给宋氏,“我去前院了。”
“父亲且先去片刻,孩儿迟一会就到。”沈瑜也应道。
宋氏抱着小儿子,又把大儿子叫到身边端详,叹道:“瑜郎瘦了,也黑了。”
“儿子还长高了呢。”沈瑜打趣宽慰母亲。
他的个头的确往上蹿了几分,因着瘦下来,每日锻炼,身材也匀称了,倒是显得长开了许多。
这一年间沈瑜同父母住在庄子上,才发现,自己在京城住久了,有时候会忘记自己身处什么年代,周围的平民百姓都在经历什么。
他们家虽然没有一跃成为豪贵,但是也过起了衣食无忧,有所依仗的生活。周围也都是有产业、有官位的人。可到了农庄上,附近都是实打实的农户,这才看出如今世事的艰难。
楚地丰饶,昔日楚王治下,税不算重,百姓日子也还过得去。可是……因北方有叛乱,连年行军,军费这笔支出,就只能摊在百姓头上了。
附近的农人,豪贵家的庄户也就罢了,横竖凑足了租子,不至于被主人家刁难。可普通农人那就要发愁户税丁税。尤其是有“田土种三、五年,其力已乏”之说,这里的庄户都住久了的,收成也远不如从前,租子却还按从前收,谁吃得消?
沈家在京中扎了根,沈和也终于联系上出嫁的嘉娘,告知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前些日子沈嘉还从北边送信来,只说北地大旱一场,怕是今年收成也十分惨淡。
去岁北地便灾荒,粮食卖出天价。沈嘉嫁了个举人,好歹有功名在身,不必担忧丁役,夫妻俩靠着廪米衣食无忧,影响倒也不算大。
可其他人家就没有这么幸运的了,在沈嘉信中,有全家不堪饿死,投缳而亡,有没了粮食,不得不以雁矢、蚕矢为食的,可谓流亡满道,骴骼盈野,
沈瑜看罢信,想起南下途中自己亲眼所见,不由长长叹了一声。顺遂的日子过了太久,忘了京城以外的天下,是如何的乱世模样。
相比之下,浅窄的几件茅屋,一家人住着,也觉得其乐融融。
正因如此,沈瑜守孝,没了考取功名的压力,反而潜心研究农书,总结了许多书里的经验,与自己的想法结合,亲去地里指挥人侍弄庄稼,尝试培育良种,试验不同肥料。
“时加新沃之土壤,以粪治之,则益精熟肥美,其力当常新壮矣。”
沈瑜给老师写信,除了附上自己的经义文章,也少不了提及在田地间的感悟。
周旷回信中充满慨叹。若沈瑜如今有功名,光凭着田间这些实绩,写出文章流传,在服丧时养足望,便足以越过铨选,搏个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