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见状眼睛都瞪直了,迅速的握着鸟蛋一缩手,怒道:“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而且还只是两个鸟蛋,宴黎你到底是有多小心眼儿啊,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宴黎闻言顿时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坚持要回那两个鸟蛋,只是在转身离开时他低声的嘟囔了句什么。可惜声音太小,就连站在他身旁的温梓然也没听清。
几个鸟蛋也没什么好争的,众人拿着宴黎打回来的水漱了漱口,然后啃着野果便上路了。
西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他们从城北翻到城南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回返时也差不离。这一走,就从清晨走到了午后,众人再一次爬上了西山上的那片断崖——哪怕宴黎说得再好,可不亲眼看看城中模样,众人心里其实也还是不能完全放下的。
断崖之上视野独好,除了城中房屋遮挡之外,几乎能将整个边城尽收眼底。
高大山等人刚爬上断崖脸色便不怎么好,因为哪怕还未看向城中,便能见天空中黑烟缭绕。那不是城楼上的烽烟,那是从城中各处飘起来的烟雾,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胡人在城中放火了!
断崖上十个人,大半都是在边城里长大的,见此情形自是满心愤懑。少年们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只恨不得现在就收拢了残兵带人打回去,将那些该死的胡人杀个片甲不留。
温梓然静静地听了片刻,咬着唇沉默了片刻,终于扯了扯宴黎的衣袖问道:“阿兄,城西怎么样了,有没有哪处被火烧了?”
宴黎自然知道温梓然想问什么,他放眼望去,但见一城四方处处都是烟火。有些地方大火正盛,有些地方已然烧成了废墟,而城西那等商铺汇聚之地自然更少不了胡人的劫掠。抢完了,或者剩下东西搬不走的,胡人自是乐意在临走时扔上两个火把……
盯着城西几处火光,宴黎语气平静的说道:“梓然你放心,城西没事的。”
温梓然自然知道,在整个边城都遭难的情况下,城西是不可能幸免的。但她更明白以宴黎的性格是不削于说谎的,他此刻既然这样说,那么多半便是为了安抚自己。所以哪怕心中仍旧焦急,温梓然面上也明显的放松了下来,就好像已经完全相信了宴黎的话。
宴黎见此心头微松,又回头看向城中。这一次他的视线不再局限于城西,而是放眼全城寻找胡人的踪迹——也不知是那些胡人恰巧被房屋遮挡了还是怎的,宴黎看了半晌竟只瞧见了几支小队在城中游荡,人数比起宴擎告诉他的攻城人数竟少了大半不止!
就在宴黎蹙眉思索的当口,高大山忽然道:“好了,别在这里耽搁了。咱们耽搁的越久,胡人就越猖狂,还是快些下山,去收拢残兵打回去才是正事。”
这一句话惊醒了众人,少年们纷纷附和,也不再在断崖上流连,转身又往山下行去。
宴黎自然没说什么,从善如流的跟着下了山,只是这一回他的目光总时不时的往柔嘉那边瞥。一次两次的,终于是被小郡主察觉了,柔嘉也被这两日接连的赶路累得没脾气,顿时没好气道:“你好好走你的路,没事总盯着我瞧什么?”
这话说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宴黎看上她了……柔嘉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走在前面的少年却有好几个回了头,目光先是在宴黎和柔嘉身上转了一圈儿,又往温梓然那处看了看,眼神颇为诡异。
宴黎并没有搭理她,也没有理会其他人,平静的收回目光之后便再也没往柔嘉哪里瞧过。
众人又相安无事的走了一阵,宴黎才听见身边温梓然问道:“阿兄看郡主,是发现什么了吗?”
宴黎觉得,温梓然有时候简直太敏锐,她明明看不见,却似乎总能猜到他的心思。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情,宴小将军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轻声回应道:“我看见城中的胡人数量好像不对。”
这是昨日就说过的话题,温梓然果然立刻就明白了宴黎的意思,她道:“阿兄是说,那些胡人都去追燕王了吗?”说完一顿,又道:“那留在城中的胡人,应当便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拖住守军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其实点明了许多。比如城中的局势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严峻。再比如戍守边关多年的宴擎不可能对此一无所觉。既然如此,那昨晚宴将军让宴黎出城,又把将牌给他让他带人去收拢残兵,到底是委以重任?还是变相的保护着这一群尚未经事的半大少年?
凭直觉,温梓然觉得是后者,可她完全理解不了宴将军对宴黎的过度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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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温梓然简单的交流过后,虽然明知道温梓然只是个完全没接触过战争的小姑娘,可宴黎对于心中的揣测也莫名多了几分笃定——边城根本不需要他们去救!
其实昨晚出城时没遇见多少胡人,宴黎心里就隐约有了认知。否则战事紧急,他不可能还在西山上安眠整夜,更不可能带着温梓然和柔嘉这两个明显会拖累行程的柔弱女子,早就该将她们留在山上,然后带着众人连夜翻过西山了。
但他没有,因为从那是起他的直觉就告诉他不必着急,没有危险。
宴黎一路走一路思忖着,很快从边城的局势想到了逃亡的燕王——其实比起边城,现在逃跑的燕王或许更危险,他引走了太多胡兵,那些人恐怕不是他随行护卫的禁军甲士可以应付的。如果燕王跑得快,能赶在胡人铁骑追上前赶到下一座城池还好,否则恐怕谁都不会好过。
不过到了此刻回头再看,什么“金马”“天马”的,恐怕都只是个幌子。端看胡人追燕王追得如此不留余力,恐怕根本就是冲着这位受宠的皇子殿下而来的!
想着些有的没的,众人的脚程却也不慢,尤其走到后来山势平缓了,被忽略了整日的马儿们也就派上了用场。众人纷纷翻身上马,打算先驰往城郊军营看上一眼,结果就听小郡主嫌弃得死活不肯骑马:“这马太脏了,我才不要骑!”
裹着满身泥的金马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柔嘉郡主生来便是天潢贵胄,但生得娇气却不骄纵。这两日奔波不断,她走得脚底生泡也没有埋怨过一句。也是因此,高大山等人对小郡主的观感一直不错,哪怕她身娇体弱也没嫌弃过半分。岂料到了这时候,小郡主忍得疲累却忍不得脏污,竟是闹起了脾气。
还好,这并不是不可调和的,侍卫当即开口道:“那郡主便骑属下的马吧。”
小郡主很快答应下来,也不稀罕那匹原本漂亮又神骏的金马了,刚和侍卫交换了缰绳,还没来得及翻身上马就听高大山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随着高大山的喝问发出,宴黎已经抬手一箭向着树丛后射去。
此时胡人大多已经攻入城中,亦或者从南门而下追逐燕王去了,北门外反倒异常的冷清。可即便如此,谁也不能保证北门外没有胡人逗留,而他们一行只有十人,像前日一般遇见个胡兵小队应付起来也不容易,自然个个警惕非常,说一句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不过宴黎这一箭却是射空了。他反应快,弯弓搭箭也不慢,可躲在树丛后的人却似更快。等到宴黎沿着之前察觉的方向射去时,树丛后的人已然转换了方位。但好在对方是友非敌,闪身出来后便冲着柔嘉拱手一礼道:“属下参见郡主。”
宴黎闻言收了弓,定睛细看,发现来人好似燕王身边的十二卫之一,也是燕王手下真正的高手。
果不其然,柔嘉下一刻便惊喜道:“中泽,你怎么在这里?我父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