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她说,脸上的皱纹像一张不贴合的面具一般张弛:“我可以推荐你上中国VOGUE,但是美国VOGUE,抱歉,不行。”
“安娜,”倪安妮催眠似的念着她的名字,试图唤起二人之间不算单薄的友情:“我们都看得出,白,他健康,漂亮,有一张绝无仅有的highfashionface,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所以我愿意推荐他,”安娜张开双手比了个‘打住’:“我是主编,我必须为销量负责。”
“没有女性看到这张脸后还能把持住钱包。”
“对。亚洲女性可能是,美国女性可不一定。”安娜冷酷地指出:“人们在审美上存在差异,而白的人气还不足以覆盖这种差异。”
“好吧。”倪安妮点点头。
见她不再坚持,安娜也软下了态度。
“我说过,我也很喜欢他,我可以为他推荐,如果能登上中国VOGUE那也不失为一种良机。”
一层玻璃隔断了所有的声音。
白许鸣看着她们从频繁的张嘴变成沉默的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喝咖啡时,意识到了事情可能不太妙。
他有些局促。这地方不像是电影《穿Prada的女魔头》里描绘的那样,除了安娜的办公室十分宽阔,其他的地方都被各式各样的移动衣架挤得十分狭窄。人们艰难又快速的在过道中穿移,手中不停的交换着文件、纸张,快的像工厂的流水线。
“好像不太妙。”姜淼斯说。
他正和白许鸣一起坐在安娜·温图尔办公室方面的会客厅里,几平的大小刚刚让两个成年男人不会觉得逼仄。姜淼斯持续的关注着办公室内的动态,感谢没有闭合的百叶窗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好了挽救的准备。
“我得进去,”姜淼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视角给了他不容置喙的威仪,白许鸣顺从的点点头。
“你就在这里等我,保持好看的坐姿,好看的侧脸,像一座雕塑那样,我会带给你好消息的。”
白许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背脊挺得更直。
是的,他就是想要登上美版VOGUE,这是令他自豪的野心。
姜淼斯走向助理小姐要求进去,助理小姐连续拒绝了他两次,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他监视器一般笔直执着的目光,两项权衡之后进去向安娜汇报了。
出乎姜淼斯意外的是,安娜并没有生气,反而让助理给他添一杯咖啡。
她着实与电影里梅姨冷酷的形象不同,现实中的安娜严苛、雷厉风行并且友善。
“我可以推荐白登上中国VOGUE的封面,”她开门见山的说:“但登上美版,就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可能与不可能之间的障碍是什么。”姜淼斯说。
“障碍就是销量。”安娜坐回了椅子上,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仿佛在教育一个孩子最简单的道理:“我们的读者是不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亚洲面孔轻易掏钱的。”
“你说得对,但我们都知道VOGUE的封面不可能只是男人,白许鸣可以做一片最好的绿叶衬托红花的美丽,而这朵红花则可以帮助VOGUE带来史无前例的销量。”
安娜挑起了眉毛。虽然那两道暗金色深深的隐蔽在她万年不变的刘海里,但从她舒展的眼皮中姜淼斯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VOGUE这近十年来过得很艰难,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打通了时尚界的壁垒也伤害了一些传统时尚业务,比如时尚杂志。
熟练运用智能手机的人们更愿意在随身携带的小方块上阅读,而不是拿一本颇有重量的纸质书,而新一代的时尚女性,她们越发缺乏耐心,除了时髦的图片能引得她们驻足,文字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而《VOGUE》从以往的时尚风向标变成了一个时尚风向标识,它本身的吸引力不复从前,甚至需要一些流量来拉动它。
在这个节骨眼上贝西·斯托尔格正是最好的马达。
“她是新晋的奥斯卡影后,黑人,手撕了劈腿前夫,现在ins上的粉丝有九千万,女人们都是她的粉丝,毫无疑问,没人比她更合适。”姜淼斯说。
“我知道。可她没有档期。”安娜有些恼怒的说。
“她会有的,如果你让白许鸣上封面。”
姜淼斯掏出手机打给了可可·曼西。
当他以一个老朋友的口吻向可可问好时,倪安妮还以为他在演戏。
但这显然不可能,一个是因为可可嚣张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传了出来,还有是因为他们很快得出了一个和谐的结论。
这代表着,姜淼斯跟着她来找安娜之前就做足了一切准备工作。
倪安妮不由地在姜淼斯身上倾注自己的目光,她原先仅认为姜淼斯是个有些滑头的男人,现在事实证明是她看走眼了。
“怎么样,”姜淼斯接过秘书递来的咖啡,一口未动地放在了茶几上:“白许鸣和贝西,或者,谁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