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默了许久才松口,“也罢,一起走。”这一夜,我约莫是没睡着。易轩先前说让我等他几日,等他回来后就带我去看这个夏天最后一场萤火虫,不过现在看来,我是等不到他了。
第二天,以安没有开门诊病。他与以春一起,将药铺里的药材分类装袋,药材装到一半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拍门叫喊声,“开门开门!代以安,快开门!”
以安立马停了上手的动作,没有片刻迟疑,一手拉着我,一手拉起以春,“快进去躲着,千万别出来。”以安忙将我俩往后堂推。
“代以安,快开门!”门外的叫喊声越发急促,那砰砰的拍门声也十分刺耳,我真怕那两扇雕花木门会被他硬生生拍碎。以春拉着我往后堂跑,手心皆是冷汗,“二哥,快点。”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站住脚:“以春,你先走,我不能丢下以安。是我得罪了赵双成,我不能让以安替我受过。”我不走,以春亦肯走。最后实在无法,我只好和他一起回了前堂。回堂只见屋里站满了带刀的衙吏,以安见我们回转,立马急了脸:“进去!没你们什么事儿!”
那带头的衙吏斜眼瞟着我,打趣道:“谁说没他们什么事儿啊?你医死了人,他们算帮凶!”
“什么医死了人?”我和以春同时愣在了原地,你要说这万州城里其他大夫医死了人,我信,若要说以安医死了人,打死我,我也不信。
“城边的刘老婆子,吃了代以安开的药,死了!”那衙吏冷哼一声,比那专门小看人的鹅还要张扬跋扈几分:“他儿子今早一纸诉状呈上公堂,赵太守命我等将你们一并拿去衙门问话!”
以春刚想辩驳,一个衙吏就上前摁住以春。牵一发而动全身,另外的衙吏又上前摁住我与以安,以安冲那衙吏吼道,“别动他们!把脉、开药皆是我一人所为,他们什么都不清楚,你要拿拿我一人便好!”
“好啊,那我就拿一人,等待会儿到了牢里,我看你是否还有这样的骨气!”衙吏头子使了个眼色,那行人松开了我与以春,“以安……”我欲上前,却被衙吏拦住。
以安道:“以秋,别担心,我行得正,坐得端,到了公堂上,他们自会还我清白。”衙吏头子哂笑不止,扬手呵道:“给我带走!”众衙吏似立了大功一般,趾高气扬地夺门而去。
“以安!”“大哥!”我同以春追了出去,衙吏头子走了几步又回转,他上下打量着我,那目光既嫌弃又得意,“代以秋,你说你好好的,何必要去招惹赵公子呢?”
我恨道,“那刘老婆子的死与以安没关系吧?”衙吏头子嘿嘿笑了两声,讽刺至极,他凑到我耳边,低吟道:“赵公子说是代以安医死的,那就是代以安医死的,若是不服气,你就找赵公子说理啊。”衙吏头子的笑声如同游荡在暗夜里的鬼魅声,阴森得厉害。
我紧紧攥着衣角,看着拿衙吏头子消失在转角处。以春突然冲进屋去,捧出一大袋子金银,我们家的银钱向来都是以安保管,虽说他时而会给我们些散碎零花钱,纵使以春存着没花,但决计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以春,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看着以安被抓走,以春急上心头,他也不打算再瞒我,直言道,“易公子给我的。”俗言说得好,天上不会掉馅饼,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好端端的谁会平白无故送银钱。我心里又是一慌:“他为什么会给你这么多银子?”
以春道:“他问了我一些关于二哥你的事,然后就塞给我这包银子。”我越发心慌,“他问了些什么?你又说了些什么?”
“他就问了你的喜好,平时喜欢吃什么菜,喜欢去哪里玩……”以春将银子抱在怀里,急不可耐:“二哥,这事儿我们先放一放好不好?大哥现在被带走了,我得去疏通疏通那群衙差,好让大哥免受皮肉之苦。那大牢里面的人可厉害很,要是晚了,大哥可就要受罪了。”
“那你快去。”我急急退到一边,以春用袖子将怀中的银子微微遮了遮,猫着腰快步往太守大牢走去。我关上门,在堂中坐了小半晌。看着柜面上散乱的药材,我脑中自行浮现以安专心致志配药包药的模样。事情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