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环顾了一圈,皱眉道:“这里的环境太差了,王室子弟居然和平民住一样的间,廷尉署的这群人是怎么办事的。”
刘德沉默片刻,突然道:“我王兄回来了吧?”
王晟正打量四周,闻言一愣,笑道:“海齐侯如何得知?”
刘德冷笑,“这里的饭菜从前天起突然变好了,那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我王兄回来了,不然你们能有这样的好心?”
王晟但笑不语。
刘德紧紧盯着王晟,脸上带着恶意的笑,“丞相现在知道怕了?当时包围甘泉宫的时候多威风!是不是?”
“哎!”王晟叹了口气,低声道:“海齐侯与我同殿为臣,应当能体会我的难处,今日没有旁人,我便与足下推心置腹。王上出征在外,群臣对我多有不服,这时有人触犯国法,我若不依法行事,恐怕朝臣们不答应。更何况此事后来又牵扯到了几百个百姓,我若徇私,长安不就乱了?王上将国事交给我,我绝不能让长安城在我手里出事,所以这才不得不抓捕足下,做做样子给朝臣和百姓看。而且我调羽林军,也确实是想保护足下,后面的事情足下也知道,那些农民都带着农具过来,若不是羽林军在,他们早就一拥而入了,甘泉宫才有多少守卫,如何抵挡得住?我这样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海齐侯见谅。”
刘德抱臂不说话,王晟又道:“我也知道让海齐侯受苦了,在此处不方便,等海齐侯出去以后,那时我一定带着重金亲自去海齐侯府上赔不是。”
刘德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见王晟与这里的狱卒对他都前倨后恭,心里信了七八分,闻言垂着眼睛,摸了摸地砖道:“还有我娘,她那么大年纪了,肯定被你惊扰得不轻。”
“是、是。”王晟忙道:“过几日我一定去甘泉宫向孝伦夫人负荆请罪。”他顿了一顿,而后压低声音道:“那王上那边——”
刘德仰头看着墙上的小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放心,我不说你坏话。”
王晟喜笑颜开,作揖道:“那就多谢海齐侯了。我在此处不便逗留过久,先告辞了。”
同王晟来时不同,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刘德坐在地上一动没动。门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连眼皮都没有再抬一下——这次他已不像一只惊弓之鸟了。
门在王晟背后被锁上,他揣起手,面色如常地缓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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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符:梁子结下了!疯狂记仇!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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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丞相虽然对王上很好,可是王上还是气炸了x
这大概就是,造(作)化(者)弄人吧!
第23章
“丞相不在府中?他病还没好,跑哪去了?”刘符气冲冲地跑到丞相府,却没见到人,顿时觉得王晟的这破地方真是四面漏风,气不打一处来。管事看他面色不善,垂头答道:“回王上,大人去廷尉署了。”刘符二话没说,转身出府便朝廷尉署而去。
行至半路,正巧看见相府车架,刘符打马上前,将马横在路中间,强横地拦住了王晟的车。
相府的车夫老何今天吃坏了肚子,但王晟又要出门,于是他只得让他侄子小何替他一天。小何车驾得不错,不过不是相府中人,以前从未见过刘符,也不知道他们的王上长什么样,这时见到远处有人拦路,想起叔叔给自己讲的杨九的事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崇高的使命感,清了清嗓子,远远地对刘符喊道:“你是何人?拦下丞相车架,可是有冤情要诉?”
刘符看到王晟的车,憋了一路的怒气眼看着就要发作,却被这句话给生生堵了回来。他愣了一愣,随即冷笑道:“我没有冤情,就见不得你家丞相了?”
言罢,他打马更进几步,几乎要撞上王晟的车架时,猛地一扯缰绳,这马嘶鸣了一声,正停在车辕前面。小何还没来得及抬头,只见一只方头黑缎的皮靴映入眼中。他只在城中的官老爷们上朝时才见他们穿这样的方头的靴子,这靴子上面滚着金边,绣着兽纹,一尘不染,高高地蹬在马镫上,即使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脸,但这人一身的贵气和跋扈就透过这一只靴子硬生生地踩进他眼中。小何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沾着泥巴的布鞋,忍不住将两脚向身后缩了缩,然后又抬头看着刘符认真道:“丞相日理万机,如果所有人没事都要找他,丞相岂不是要累死了?你若是没有冤情,就快点让开吧,我还要赶路呢。”
刘符鼻孔朝天,“我偏不让,你待如何?”
“你、你……”小何见眼前这人长相英武,威风赫赫,就好像今早刚刚从南门凯旋的一个个高车大马的将军似的,心中原本生出一种天然的崇拜和好感,却没想到他出口居然这么蛮不讲理,气得脸都红了,“你再不让开,我和你说,我就要叫侍卫来赶你了!”
“好啊,那你叫。”刘符淡淡道。
“外面何事?”王晟正闭目养神,感觉车架停了很久没动,外面隐隐有人声,也想起了杨九的事,忙下车来看。见了刘符,他微微有些惊讶,正欲开口,小何先他一步,指着刘符对他道:“大人,这人拦住马车,不让我们过,态度还特别横,简直无法无天!要是不管管,那还得了?”说到这,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王晟耳边补充道:“大人,我瞧这人横的这样,肯定也姓刘。”
王晟闻言笑笑,没有答话,走到刘符马前,躬身一揖后仰头道:“王上。”
刘符高踞马上,沉默地盯着王晟。刚才他把满腔怒火对着那个车夫胡乱发作了一通,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下见到王晟,他反倒提不起来多大的火了。发火就好比打仗,错过了发火的时机,再发可就难了。
见刘符默然不语,王晟又道:“王上拦住臣,是有何事吗?”
刘符到底还是心意难平,似笑非笑地看了王晟片刻,而后慢慢道:“丞相真是好算计,棋艺想必十分高超吧?”
他很少对着王晟露出这副表情,更从未对他这样说过话,王晟心里被刺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扶住腰间的剑柄,熟悉的凉意让他定了定神,他整理了下表情,随即淡笑道:“王上忘了,臣少时家贫,想读书尚且千难万难,于棋艺一道,臣实在是从未涉猎。”
刘符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对自己的质问避重就轻,更加不高兴,于是微微弯腰,离他近了一些,紧盯着王晟,顺着他的话更进一步挑衅道:“那可惜了。以丞相的智计算筹,若入此道,我看不日必定能成国手。何必屈尊为相,祗辱于暗主之下,使己材不能尽、志不得申,空老于庙堂,岂不可惜?”刘符看人明白,讨好人有一手,激怒人自然也不在话下,他想,王晟听了这话大概要勃然作色吧。想到这儿,他忽然觉得心中既快意且不安,微微收紧缰绳,在马上挺直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