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经过狼趾村,似乎也是早便被人安排好的,毕竟十年前剿灭食髓教时,他们可没有来到过这个村子,说明这个村子并不是到达绝弦谷的必经之路,如果路线是虞暮与独孤先生亲自择定的话,那问题便很可能是出在了地图上。
这样看来,洛神婢似乎在整场计划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食髓教安插在千机阁的眼线,她能第一时间接触到江湖上流传的各类秘辛并传达给食髓教,如此便也能够解释为何食髓教能知晓那般多只有宗门世家内部人士才知晓的消息了。
像洛神婢这样的眼线应该不止一人,食髓教的势力之广,衣轻尘如今方才彻底认清,哪怕面对国师,他都没有如此清晰直观的感受,直到这一刻,当他理清了一路上来的线索时,方才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洛神婢知晓很多秘辛,也足够冷静与清醒,可她却没有选择效忠千机阁或中原,而是投靠了食髓教,像她这样整日与秘辛打交道的人,是不可能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的,衣轻尘只能解释为她是自愿选择了食髓教,她也向往着所谓的起死回生之法,并且坚信不疑。
这样的人大有人在。
恍惚间,衣轻尘又弄明白了一点,食髓教这些年在各地试验起死回生之法,可能不仅仅只是试验,而是有目的地向外传递着一个消息:起死回生之法真的存在,只是并不完善,可我们有在不断努力研究完善。
这样想来便很可怕了,洛神婢是站在蛛网中央的蜘蛛,将食髓教投递来的饵料散播至蛛网牵连的每一个角落,可能是朝廷,可能是世家,可能是中原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有些人明面上反对着食髓教的存在,可背地里呢?也许是向着食髓教的......
衣轻尘越想的明白,心底便越是发凉,最坏的猜想是,大部分世家宗门都收到过食髓教试验起死回生之法的证据,有些人听信了食髓教,选择了暗中帮忙,有些人坚持道义,拒绝了食髓教的邀请,更大一部分人,他们像墙头草一般,观望着,掂量着,揣摩着,他们永远站在一个居中的位置,谁也不帮,只是端详,一旦战局之上有一方出现了颓势,他们便会一股脑地跑去支持另一方,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是这类人最爱干的。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衣轻尘的思路,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平复忐忑的心绪,竟觉察到自己已是满身冷汗,又深呼吸了几遭,将气息理顺了些,方才开口问道,“何人?”
这个点敲门,并且力道不似男子,应当不是慕容千。
无人回答,门又被敲了三声,衣轻尘心下警觉,又问了声,“何人?”还是没人回答,衣轻尘便不敢作声了。
门又被敲了敲,这次,不待衣轻尘出声,门便被人从外头踹开了。
动静之大,衣轻尘竟是觉得整座行宫都在抖动,衣轻尘震惊地朝大门望去,便瞧见夜萝正抄着手,满脸不耐的神色,直将衣轻尘瞪了好半晌,骂了句,“八婆。”便走到一旁,倚着门框,对身旁的豆子道,“喏,就在里头,你沿着毯子一直往里走就到了。”
豆子欢喜地抱了抱夜萝,沿着地毯跑进行宫,摸索着走上石阶,又摸索着走到了衣轻尘的榻前,抓着衣轻尘的手背,安慰性地拍了拍,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
衣轻尘好似有些明白豆子的用意,便道,“伤口已经好很多了,不疼,应当很快便会好的。你这个时辰来这儿,无量会担心的吧?”
豆子笑着摇了摇头,手指着大门方向,衣轻尘顺势望去,目光便落在了夜萝身上。夜萝瞥了二人一眼,冷哼道,“那秃子放心的很,毕竟有本小姐陪着。”又催促豆子道,“不过再过半个时辰便是豆子你该睡觉的时辰了,赶紧交代完,阿姊说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休息才能长得高。”
豆子同夜萝点了点头,将一本书搁在了榻上,戳着封皮示意衣轻尘,衣轻尘想起哄小时候的慕容千睡觉时,总会变着花样给他说各式各样的故事,眼下豆子正和那时的慕容千差不多大,应该也很喜欢听故事。是以欣慰地笑了笑,同豆子道,“哥哥的手受伤了,拿不了书,这屋中也挺暗的,要不哥哥说一个自己的故事?若是你觉得不好听,哥哥再想办法去点一盏灯?”
豆子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露出期待的神情,抱着书坐到床榻旁,静静等候着衣轻尘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