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尘洗耳恭听,断月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当初南疆蛊王之乱,毒蛊祸及整片南疆,道长他也是其中的一位受害者......他本是有结发妻子的,可道长他当时年少,一心向道,斩妖除魔,匡扶四方,撇下新婚妻子游历四海,确也做了不少善事,‘天尘子’便是他留于世间的名号,现在世人应当也忘却的差不多了吧......”
衣轻尘自然是知道的,柳师父交给他的拓印上便写着,渭城门前,桃泽之上,以桃木剑封河妖之人,便是天尘子。
断月又道,“道长他原本当真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本该成仙的,可不知为何,偏就无法得道,随着岁月的推移,渐渐的便也心寒了,偶尔会抽空回到南疆陪一陪妻子与亲人,后来回去的多了,便将剑封了,想要彻底安定下来......”
说着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日子本也过的好好的,可蛊王之乱却突如其来的发生了,有村民说在密林里发现了逃窜的‘虫神’的踪迹,‘虫神’便是那携了七毒的蛊王的名字。道长取出尘封之剑去追,留下怀胎八月的妻子与胞弟在家中,他追了一月,没能找到虫神的踪迹,无奈之下回到家中,却发现全村的人都死光了......”
“妻子和胞弟都不见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去南疆各地游走,打探消息,终于听人说,不久前他的妻子、胞弟才从当地走过,二人本也是要去寻他的,不过看二人的行进方向,将要路过荒村,那儿没什么人烟。道长满怀期待,想要同亲人重逢,可赶到时,却发现......”
说到这儿,断月张了张嘴,似是将自己带入了情境,面色有些惨白,“他发现,一只野狗,叼着自己妻子的头颅,缓缓走过......”
衣轻尘皱了皱眉,倒抽了一口凉气,断月又道,“他追了数里,杀了那只野狗,剖开了它的胃,找到了已经变作肉糜的妻儿尸首......弟弟的尸骨却根本无法找到,他因为此事性情大变,从此开始接触了起死回生之法。”说罢,抬眼去看衣轻尘,“公子,道长他,是个好人,对吧?”
衣轻尘不言,断月垂眸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好人,老天也要如此待他?这世间当真遵循着‘善恶终有报’的因果吗?那为什么道长做了那般多好事,不仅未能得道,还要遭受丧妻丧子的命运?夜萝她当初也只是为了保护我,错在我的软弱,为什么不是报应在我身上呢......”
衣轻尘听罢,良久不言。
断月自责了好一会,终是望着衣轻尘,缓缓说道,“公子,我晓得阿生与大师兄都同你交情很好,你帮过阿生很多,所以我很感激你,可你我如今终归立场不同,若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我可能也会不得不动手......这里毕竟是绝弦谷内,望公子掂量好分寸,三思而行,莫要仗着知晓起死回生之法便一直拖延下去......”
说着,站起身来,同衣轻尘行了一礼,“我能告知公子的暂且只有这些了,余下的琐碎,若是公子还想知晓,可以问一问千公子,若是千公子不愿作答,可来离恨宫寻我。”
第164章盘根错节
断月离开行宫后,慕容千起身将门扉掩上,坐回原位,什么也不说,只低下头去不愿看衣轻尘,衣轻尘将他盯了一会,猜到这小子八成是害怕自己因先前的欺瞒之事生气,又怕如果逃开,自己会更加生气,是以只埋头坐着,一声不吭。
衣轻尘将他看了一会,无奈道,“你还是个孩子吗?”
慕容千点了点头,衣轻尘便愈发无奈了,明明他离了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可只要一到自己面前,就又会变回十数年前那副黏人的模样,怎么想都像是自己拖累了他。看着眼前这般可怜的慕容千,衣轻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责备,再如何生气也只能往心里憋,话语在嘴里反复咀嚼数遍,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往后不许再瞒着我了。”
慕容千闻言抬头,面色似乎精神了不少,回答却依旧很应付,“嗯......”
衣轻尘便道,“虽你有你的理由,可到底不是第一次骗我了,我挺受伤的......”说完,只望着轩窗外的流云,思绪有些放空,“不过也无所谓了,我至多只能向你提个请愿,却也无法用枷锁规束你,你有你的盘算,往后行事,不必顾及我了。”
慕容千便又蔫了,想继续同衣轻尘道歉,却发现衣轻尘的目光根本就没有放在自己身上,他默默地将衣轻尘的侧颜盯了足有一盏茶时辰,方才起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