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顾清依旧是一笑带过,他不信神佛,用糯糯的奶音说了句:“多谢方丈。”
他没听进去,薛倩倒是很在意,找方丈提笔给顾清表了个字。
摊开带有沉香香气的泛黄宣纸一看——枍之。
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木兮吗?这是顾清的第一反应,薛倩还要拉着他跪拜佛像,顾清立马“唉哟”一声:“娘,我肚子好疼。”
说完溜去了后院的茅厕。
满院子亮的发光的脑袋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一排摸过去。
一个乌黑的脑袋突兀地立在其中,引得他侧目。
这寺庙还有没剃光头的?
那脑袋移动地太快,他只看到个清瘦的背影,只得作罢。
回到顾府时,顾澈还未归。
“今日就在娘亲房里用膳罢。”薛倩柔声道。
顾清点点头,跟着她往内院走。她吩咐下人准备饭菜,带着顾清进屋。
屋内陈设简洁,墙上挂有花鸟纹竖轴古画,矮几旁只一樽鎏金银竹节铜香炉,薰草的香味弥漫开来。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已经不抵触薛倩的触碰了。
没有谁的洁癖是天生的,更没有什么比真心更纯粹干净。
一大一小聊得挺开心,直到饭菜摆好,才都噤了声。薛倩往他碗里夹菜,他便默默地吃着。
他平时话挺多的,唯独吃饭的时候很安静。
以前他就很少跟人一起用餐,不可避免的时候会以光速吃完走人。
因此他多个了“目中无人”的标签。其实他只是很讨厌那些人在吃饭的时候噼里啪啦讲个不停,口水都喷到菜里,等菜都凉了,他完全没胃口吃了。
顾清并不会去澄清什么,这样更好,约他的人会少很多。
由此他特别喜欢顾府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通透!
吃饭就好好吃饭,批话那么多干嘛。
用完晚膳,小少爷回南院后,顾澈来了一趟。
他接过丫鬟手里端的碗,走向半卧在床塌的薛倩。
碗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涩苦味弥漫开来。
“娘,吃药了。”顾澈柔声道,将熬好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嘴边。
薛倩蹙着秀眉,隐约能见着眼角的细纹,“你今日去孔明院了?”
“是。”顾澈答。
“澈儿,”薛倩握住他的手,指尖发凉,“顾家的人,是为保卫疆土,为战场而生的。”
顾澈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妇人的手紧了紧,道:“你爹是不反对你钻研机关术,边塞有他镇压着,但他总有一天会变得年迈苍老,到时候谁来统领北大营?谁来抵抗外敌?你以为有多少人会接受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将领?”她突然松开手,“顾家会没落甚至消亡。”
顾澈站起身,替她盖好被子,道:“娘,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薛倩没再说什么。可能现在时机不成熟,说这件事也有些早了,但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的儿子。她太了解顾澈,她怕有一天他承受不了北大营的重量。
顾澈走在院里,回想起他第一次说起他想去孔明院时,父亲说过的话。
“顾家人,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他不会忘。
他也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会放下手中的机械,拿起刀剑上战场杀敌,满手鲜血。
只是,希望这一天来得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