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白天去山上祭拜,我一不小心在庙里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在下雨,我还以为晚上回不来呢。不过夏初来接我,我没淋雨。”
头发没精打采地打着圈,陈溱的眼周是淡淡的乌青,他这人一缺觉就容易疲倦,瓷白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暗淡。方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将报纸折起来放在桌上:“累了吧,最近也没休息好,快上去洗漱,待会下来吃饭。”
说着便招呼他上楼。
陈溱其实没胃口,大概是饿过了一点也不感到饥饿,不过刚才沾了阴气,的确应该好好洗干净,他一心怀念柔软的床榻,和方伯聊了两句便上楼了。
两个大人站在楼梯口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方伯才走近夏初:“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儿,待会儿晚饭直接给他送上去,免得他再下来。”
方伯虽然看他不想多谈,但是老人总忍不住操心,便说:“我看你连把伞都不带就急匆匆出门,还以为是阿容出了什么事?要真是有什么你可不许瞒我。”
夏初笑了笑:“没事儿,就是吹了点风。”
“我看他气色不好。”
“阿容胆子小,怕是吓着了。”
闻言,方伯也不禁皱眉,想到白天那件事,说:“阿容这次回来变了不少,心思变重了。”
夏初微怔,陈溱的转变他不是不知道,他心里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他总顾左右而言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尤其是陈溱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好哄,要求自由要求私人空间,他不好冒冒失失地问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忧郁,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一副不想多谈的态度,然而却胆大包天地在外面玩起了三角恋。不是没有愤怒过,但是陈溱是跟着他长大的,从小哄着长大,贸然发脾气之后只会让陈溱模糊重点反将他一军。
方伯大厨房去看温着的饭菜,回来见夏初疲倦地靠在沙发上,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夏初无奈:“你老别想这些事儿。”
“我这不是着急吗?阿容都多久没回来了。”
夏初目光微暗:“没事儿,孩子大了心思活泛,青春期不都是这样?我那会儿还总被爷爷教训呢。捆在屋后的树下挨训更是家常便饭的事,等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他就是心再野,也不会不认爷爷不认这个家。”
他慢悠悠地劝导,安抚面前的老仆人,就先之前无数次安慰自己一样。
“饭菜好了吗?”夏初拿着平板看京市发来的文件,屏幕上弹出消息,他接通,半空中的光幕便出现这次等待审判的恶灵的资料。指尖虚点,锐利专注的双眼扫过一遍,停在照片上。
温柔的,和煦的,尖尖的脸上是一双狐狸眼,这是个纯净坚韧的灵魂。
“看见了吧?”谢芳理智的声音传过来。
夏初手指弹动几下,摸上这张照片,片刻睁开眼睛,眼中带着点困惑:“很干净的灵魂。”
“是啊,我让很多审判员看过,他们都说纯净,很难想象这是个杀人恶灵。”
夏初抿着嘴,不对此发表意见,他遇到过无数个杀人的恶灵,从未遇见过这么特殊的。有句话叫相由心生,人的心境会影响他的外貌,即使平常掩饰得再好,从细枝末节依然可以反应出他的品质。人有三魂气魄,七窍玲珑的心,所以善于掩饰内心,然而恶灵就不那么容易办到,所以他是什么样的鬼,单从外貌就可窥一二。
这只灵魂看起来机敏狡黠,甚至还有一点懦弱。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杀人,甚至是虐杀。但是谢芳所说的,窃喜和得意,也真的是存在的。夏初点开视频,四周的景象变成寂静窄小的囚灵室,那只灵魂乖巧地坐在对面的桌前述说自己当天的行程,偶尔露出畏惧地神情。然而再某一个瞬间,当他低下头的时候,眼角却很是上挑的,他在笑。
“你觉得怎么样?”谢芳问。
啪嗒,视线内的景物变回原状,夏初疲倦地摁摁眉心。
“少爷,饭菜做好了,现在送上去吗?”
“去吧。”
仆人端着盘子转身上楼。
“等等。”
仆人困惑地问道:“还有什么吩咐?”
夏初将膝头的平板放到一边:“算了,还是我去吧。”
“喂,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嗯。”
“我问你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现在这些资料根本不足以让它做出判断。人界的法律要求疑罪从无,幽冥界也许更加偏向于维护人的权益,但是也不能仅凭目前的一点证据而胡乱定罪。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夏初接过托盘,端着食物上楼:“我这边有点事,待会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