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当今烛阴教主——云长流。
只听云长流淡然问道:“外面何事?”
温枫在心底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赌对了。
然而下一刻,又不由得在佩服自己机智的同时暗暗腹诽:教主您真的不是因为听见了那个“何事”才叫我进来的吗?这还装呢……
当然,这些鬼心思,他面上是分毫不敢显露的。温近侍立马就拿出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态度,恭谨地回话:“回禀教主,关无绝归教,似有要事,正在卧龙台下候着教主出关。”
那谪仙似的雪白背影冷哼一声,声音虽然依旧平稳,却能听出带了微微的愠意,“擅自归教,倒是大胆。”
温枫低头不敢说话。
云长流也不说话,似乎只是随口评了一句,并不准备对此事做什么处理。
云长流与温枫,就这么一个里边坐着,一个外边跪着,沉默弥漫。
——这便是烛阴教主了。性子孤高清冷又少言辞,不喜与人交谈,能闭嘴的时候绝不开口,能用眼神手势吩咐的绝不下令;好容易某一刻开了尊口,又往往话说到一半就没声儿了。
而最折磨人的还是,在教主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的时候,下头的人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幸好云教主这性子虽然孤僻,但御下并不甚苛刻。一般来说,教主不愿意主动张嘴说话的时候,下属们就哆哆嗦嗦地试……大多时候也能试出来。
譬如这时候,还是得温近侍开口:“如此,可要属下劝关护法回去?”
云长流淡然摇头道:“凭你,还劝不走他。”
温枫哑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试探:“那……可要命阴鬼逐他出去?”
“阴鬼均是搏命的死士,岂是鹰犬之流?”云长流冷笑一声,抬手一指四周,“再者,真打起来,这里半数的阴鬼齐出,都不是关无绝的对手。白白丢脸罢了。”
“温枫失言。”
……原来一年过去,教主随时随地夸护法的习惯依然没变。
口头上告罪的温枫在心内如是想。
“……罢了。”
白幔之内,云长流一拂袖,缓缓合了眼。不辨喜怒,低声念道:“随他去,随他去吧……”
“温枫遵命。”温枫顿了一顿,恭谦的声音转成略带迟疑,“只是如今毕竟风雪严寒……关护法样子瞧着不太好,若是任他跪至力尽昏厥,是叫人抬下去,还是……”
不知是哪一句触了心弦,一直安然端坐,宛如古朴静钟般的烛阴教主云长流,手指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向后侧头,露出半边轮廓疏朗而深邃的侧脸,清雪似的凉眸一瞥,语气严厉,“他一直跪着?”
“是。”
温枫的声音依旧温润谦卑,只是深埋的脸上,唇畔已悄悄地挂了笑意。
堂堂烛阴教主啊,装绝情装无谓装了一年,现在关护法人一来往哪一跪,这可不装不下去了么?
“有多久了?”
一直寡淡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急切之情几乎掩饰不住。向来冷静的教主倏然起身转向温枫,眉峰间的情绪竟是极少出现的焦怒。
“为何不早报!”
第5章山有扶苏(1)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
在那黑衣少年侍卫看不下去向温枫通报之前,关无绝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头顶的天色从明到昏再转暗。他一动不动地跪着,牵着阿苦的手,内力的渡入从未有一刻间断。关无绝的神情一直轻松自若,很是有序地给阿苦把烛阴教里的规矩又从头到尾嘱咐了一遍,只是唇瓣上一点点褪去的血色,却已经昭示了他极糟糕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