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套呗。”阿次舒了口气,说,“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不怕他套,怕的是他撒手不管我。”
夏跃春挑眉看了他良久,才不无遗憾地笑道:“怎么突然有种好戏就快落幕的感觉呢?”
“抱歉,可能没你想象中那么精彩。但生活不是戏台子,谁也不是为了观众而活的。”阿次起身道,“我该去病房了,你别忘了换护士。”
……
“通讯录怎么就剩你一个了?”阿初万万没想到,一场手术下来,自己没什么事,手机倒先失忆了。
“我备份完才删的。对了,里面的卡也是新的,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号。”阿次尽量说得理直气壮,但还是有点心虚,于是又说,“你现在需要静养,我怕公司的人打扰你休息。”
“等我不需要静养了,公司早都赔光了吧?”阿初无奈地把手机撂在床边——这哪还算得上手机?分明就是对讲机!
阿次歪头打量着他,问:“你是在质疑自己的恢复速度还是公司的规模?又或者是我的代理能力?”
“不,这些我都很放心,就是想知道今天的收盘价而已。”阿初敢打赌,这位名义上的代理根本没去过问公司的事情。
阿次一时语塞,只得敷衍他:“我刚才都说了,你现在得安心静养,不要管这些琐事。”
阿初了然一笑,换了个话题:“帮我把尿壶拿过来。”
“哦。”阿次取来尿壶,却站在床前犯了难,“你急不急?不急的话可以叫护士……”
“急!”阿初蹙起眉,没好气道,“这也用喊护士?你又不是没见过没摸过,害什么羞啊?”
“我是怕把你摸硬了,尿不出来还得憋着。”阿次有些尴尬地解释。
“你放心,硬不了,我有那心也没那力。”阿初焦急地催道,“快点啊!”
阿次只得照办,紧张地瞅着他哥尿,完事后脸色依旧凝重。
“大哥,有心无力是怎么回事?”他不安地问,“你以后,还能硬吗?”
“噗……”阿初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早盼着我不行了,好换你在上边啊?”
“我没那个意思……但是,如果……我是说假设,如果真赶上,呃……赶上那种后遗症,我会努力试着去……做的。”对一个男人来说,不举是挺难堪的事。阿次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尽量不刺伤他哥的自尊心。
“你多虑了。我说有心无力,仅限于目前全身没劲儿的状态,你得等我缓过来。”
“是这样啊。”阿次坐在床侧,替他按摩小腿,“你没劲儿也得尽量动动,躺久了容易肌肉萎缩。以前我们单位有个老民警,骨折以后卧床静养了一阵子,后来就……”
“阿次。”阿初打断他的话,说,“我越来越猜不透你的想法了。我能感觉到你很关心我,同时又总是疏远我甚至躲避我。你这样太矛盾了,能不能告诉我,手术前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能,但不是现在。”阿次边帮他按揉另一条腿,边说,“你刚做完手术,病情还不稳定,不能受刺激。等你康复出院,我全都告诉你。”
“是夏跃春跟你说的?”阿初很快意识到,除了这位伪学术的损友,没人能给阿次植入这种意念。
“我在网上查的。”阿次不希望看到大哥静养期间还整天琢磨着怎么修理夏同学,有这功夫不如让他省省脑多睡会儿,所以没把夏某人供出来。
“网上的东西你也信?根本没那么邪乎。”
“也许是有些危言耸听,但我不能冒这个险。”阿次往前挪了挪,开始按摩他的手臂。
“哎,我也真是悲哀。连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都不肯跟我谈心,这是多么郁闷的人生啊!”阿初碎碎念着,见弟弟还是不为所动,便继续叨唠,“生个病就跟被打入冷宫似的,戏说原来不假,君心果然如铁啊……”
阿次深吸一口气,把猛烈的吐槽在嗓子眼滤了好几遍,找准温和的语气才说:“你见过哪个冷宫有这样的马杀鸡待遇?”言罢抻了抻他的胳膊,结束了按摩,“舒服点了吧?”
“嗯。”阿初感觉按摩完筋骨都疏通开了,确实很受用,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那你给我唱首歌催眠总可以吧?”
阿次想起前天晚上大哥被一首儿歌煽哭的情景,现在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阿初的童年有太多伤痛,是不可以随便触碰的。而抒情的歌曲更容易扣动他的心弦,RAP倒是不伤感,就是没什么催眠的效果。他左思右想,选不好曲目,末了只能摇摇头:“等你出了院,我天天给你唱。”
“……明天早上,去给我办出院手续。”
……
阿次自然不会给他大哥办出院。所以第二天早上,阿初仍躺在冷宫的大床上,郁闷地迎来了第二位护士——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大姐,顶替了之前的护士小悦。
夏跃春的解释是“你弟弟嫌小悦太漂亮,他不放心你”。阿初自然不信。虽然以自家小醋桶的脾气,有这种奇葩想法也不足为奇,但就算他有这个心,也绝不可能跟夏跃春直说。这八成只是老同学的恶作剧,阿初这么想着。好在他对护士的年龄及颜值要求不高,小姑娘和老大姐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反正阿次来得够勤,其他的都是浮云。
阿次还是老样子,三句不离“安心静养”,五句不离“等你出院”。阿初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他们两人之中至少会有一个出精神问题——阿次整天小心翼翼的,又要兼顾公司和孩子,已经快要忙疯了。他却闲得发慌,每天只能接触到弟弟、夏跃春、主治医和护士大姐,就快被憋疯了。
由于阿初生病的事情没有公开,朋友、下属和生意伙伴都以为他跑到英国给继父尽孝去了,自然也没人来医院陪他唠嗑。大多数时候,他都躺在床上幻想自己是一块剔掉骨头的肉排,挪不得动不得,只能等着阿次或者护士帮他“翻面”。但是肉排翻个两三回,熟了就可以夹出烤盘了,而他翻了好几天,就是翻不出这张病床,可见人不如肉排啊。
一星期后,他终于等来了第一波探病访客。遗憾的是,这并没有令他感觉受到重视,因为对方根本不是为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