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一半不是。”
“那一半不是的又是什么?”木尚嵇用一种冷淡的却又带着一丝危险的声音问道。
”我告诉过你了,我需要波旬复活,搅乱天庭和地狱。”
对啊,他早就说过了。自己心中那股失落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期待着他说出什么“是因为想要接近你”这样的话吗?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笑又可悲?
木尚嵇转开眼睛,从怀里掏出药瓶递给他,冷冷地说,“药给你了,现在让我下去。”
“若你真的不打算救他,今天的解药也不必给我了。反正就算我现在活下来,将来一定会告诉波旬愆那是死在你们手中的。”阿黎多叹道,伸手搂住木尚嵇的腰,轻盈地带着他落到了地面上,还体贴地为他拉了拉羽衣。然后他对木尚嵇笑了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对那个修罗渣滓心软了。”说完告别一般的话,转身便走了。
木尚嵇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药瓶。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继续求他了?!他不要命了?!
明明是用来牵制他的东西,怎么最后反倒是自己比较紧张?!
慌乱之中,他动摇了,喊出了自己分外后悔的一句话,“喂!你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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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渊,北方的白色高岭上忽然出现的一道长达数十里的巨大裂缝,直直插入地下。站在裂谷的边缘向下望去,深蓝的冰块嶙峋起伏,一直蔓延向最下方不见底的黑暗中。
医仙派的众人身上披着纯白羽衣,似乎与这冰雪世界浑然一体,静静地立在那玄铁打造的巨门两侧。那形状有些歪斜古怪的巨门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弥散着某种诡秘的幽蓝光芒,懒散地明灭着,似乎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忽然,几只巨鸟长鸣一声落在不远处,雪原上出现一点朱红。
那是颜非在风雪中烈烈飞舞的红衣。他遥遥望着那道仿佛蔓延到天边的深渊,还有那悬崖边上扭曲古怪的巨门。此时夜色正一点一点从地平线爬上来,太阳已经沉入西边,整片洁白的大地被染成了和他衣服一样的凄厉色彩。
血的颜色。
柳玉生走在前面,步伐在冰上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他看见那些等待着他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似乎有人、也有半人半兽的妖,甚至还有不少修罗。他们所有人都穿着白衣,难道他从前喜欢穿白衣的吗?为什么全都是白色的?
柳玉生回头看他,似乎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但是他没有表情,也不曾犹豫。那大约得用千来计数的庞然人群中间为他分开一条宽阔的长路,无数视线从四面八方集中在他身上,但没有任何人说话。他们只是沉默地、用视线追随着他,迎接着他。
那些殷切的、甚至带着激动的泪水的眼神。颜非感觉到了某种从前不曾感觉过的、沉重的压力……
那种负载着无数希望的压力……
足以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忽然意识到,接受波旬的命魂就意味着变成波旬,意味着变成这一双双充斥着希冀和喜悦的眼睛向往和追随甚至迷信的“救世主”。这些人、这些他从来没见过的人,相信自己能给他们幸福……
这是怎样一种愚蠢?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不过是想要得到力量去为师父报仇,恐怕会马上破口大骂,说自己是骗子,说自己不配得到他们的崇拜?
颜非嘴角勾起,笑得邪气逼人。
随他们去想。他不会忘记自己的初衷的。
这是他唯一剩下的目标。
站在那足有三丈高的门前,颜非问,“我该怎么做?”
“等时辰到了,通道将会开启。但是你不要马上进去,因为我们怀疑,天兵也会进入虚无之境,在那边拦截你。所以他们会先进去,然后你我再进入。”柳玉生轻声地说着,像是害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到什么似的,“虚无之境,你大约已经见过许多次了。应该不陌生。到了那个法阵前,仙君会想办法突破外围的法阵,将你送进去。然后,你需要打碎非想石。”
“打碎?怎么打碎?”
“你需要去和你的命魂产生感应,你有足够的力量去撼动它。还记得你在地狱第三场红无常试炼,是如何打败阿伊跶的么?”
他不记得,他什么都不记得……
不……或许他记得一些……
他记得阿伊跶在他头脑中挖的很深很深,给他看了一些东西,一些和师父有关的、极为痛苦的东西。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瞬间似乎变得无比通透,像是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一下被击穿了一样……一瞬间他仿佛通晓一切,掌控一切,有能力另任何站在他面前的生灵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