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到伤心事了?啧啧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这些鬼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就活该现在被人作践。懂吗?”说着便一把抓起愆那的脸。那只手就在愆那嘴前,在极度的愤怒下,愆那竟张口忍着口舌被烧伤的痛苦,狠狠地将獠牙刺入那只手的虎口。
一个天兵发出一声尖叫,使劲往后抽手。然而愆那咬得死紧,獠牙已经将那只手彻底咬穿,天人炙热如熔岩般的血液涌入他喉咙中,令他恍惚觉得肠肚都要被烧穿了。
一股大力袭来,将他的头狠狠地打到一边,嘴也不由得松开了。他失去了平衡,倒在床上,耳畔还回荡着那个天兵的嚎叫。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那个被咬伤的天兵发狠地用力揣着他的肚子,骂着一些他听不懂的天语中的脏话。愆那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大概是内脏被伤到了。他吐出一口血沫,勉强抬起眼睛,狠狠瞪着那两个天兵。
被咬伤的天兵的伤口已经在迅速愈合了,他拼尽全力,也没能造成太大的伤害。鬼对上天人,就如同一滴露水对抗朝阳,本就是毫无胜算。
“哼,还挺硬气?明明连我们的碰触都受不了,装什么装?”
另一个天人忽然冷笑道,“要不把祖真叫来,那家伙不是一直对雄鬼有什么变态嗜好么?这不正好满足他一下?”
“哈哈哈哈,你不说我倒是把他给忘了。哼,你这不知好歹的鬼,既然这么想逞英雄,就让你好好乐呵乐呵!”那被咬的天人咬牙切齿地说,“正好,看他现在这么凶残,想必上辈子定是个强盗,还不知道糟蹋过多少人间良家妇女。如今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让祖真好好治治他。”
“哼,你今晚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两个天兵说完便离开了,愆那忙着理顺自己身体中散乱的真气,却也听到了他们的话。他隐约猜得到那个他们口中的天人对鬼的变态嗜好是什么。鬼间也流传过一些传说,天仙的碰触尚且会另鬼感到痛苦,若是天仙和鬼发生那种关系,鬼会被烧得肠穿肚烂,却又死不了,无比凄惨。总之都是些极为恶心的恐怖故事般的传言。
这样的猜测令他全身阵阵发冷,明明被圣光烧灼着,鳞片却全都竖了起来。如果发生那种事,他宁愿死掉。
可是现在他的状况,连自尽都不可能。
浓烈的恐惧在他绝望的头脑中蔓延。他莫名地想起了颜非,他想要见到颜非,为什么颜非还没有来?
不……颜非不能来……来了会遇到类似的残暴对待……颜非不能承受这些……
他的头脑已经开始混乱,一会儿仿佛已经逃出去了,一会儿才发现还在原处。现实和幻觉的界限开始模糊。
颜非不能回来……他必须要想办法通知颜非……
浑浑噩噩,忽然门扉再一次响动。愆那全身都僵住了。
是那个他们口中的天人么……
无边无际的恐惧摄住了他,令他动弹不得。他希望自己可以立刻就死去,可偏偏鬼的生命力那样顽强,就算自尽都不能轻易做到。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愆那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人影正在接近。他喉咙中发出恐惧的轻哼,身体想要向后移动。
然而当那人的面容终于变得越发清晰,他才发觉这个不是天仙,而是个地仙,并且是个他认识的地仙。
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床边,身上披着金甲,把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竟然是谢雨城?
谢雨城悄悄来到他床边,看到他虚弱的惨状,面上竟现出愤怒之色。但很快他的脸又恢复平静,低声说,”你忍一忍,我带你出去。”
第101章长庚劫(3)
愆那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疑问,可是此时此刻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谢雨城尝试着去解他颈子上的项圈,他口中低声吟念天语咒文,可是他试了许多个,那项圈都没有任何改变,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依旧在淡淡地起伏明灭。谢雨城低声骂了一句天语脏话,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他思忖片刻,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飒然打开自己的折扇。扇面是用一种忉利天的软金属做成,张开后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他灌注仙力于扇上,口中吟念咒文,那扇面上便流转起一层明丽圣光。他猛然一挥,一道寒芒闪过,便斩断了禁锢斩业剑的锁链,而后又一劈,劈开了床头的锁链。
这一下弄出了一点动静,谢雨城忙又停下动作,仔细聆听一番。似乎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把门口那两个天兵用孟婆酒灌醉了。”仿佛看出愆那心中的疑问,谢雨城解释道,“一会儿我会说是长庚星君要问你话,所以带你出去。只是免不了要牵着那锁链做做样子。”
愆那虽然对谢雨城并不信任,可是此时只要能离开此地,就总还有些机会。他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谢雨城拉着他的锁链,特意在手上戴上手套,以防烫伤愆那,扶着他站了起来。愆那全身没有什么力气,只好将大部分的身体重量压在谢雨城身上。谢雨城身量要比他更细瘦一些,若不是有仙力护体,只怕还真不一定扶得住他。
走到门口,果真见两个天兵趴在门口的桌子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搞不好这谢雨城还在那孟婆酒里下了蒙汗药吧……离开了那间全都是天庭宝器的屋子,那种无时无刻不烧灼着皮肤的压迫感也减少了许多。愆那感觉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可以自己站直身体了。谢雨城便松开了他,一手牵住他脖子上的锁链,用眼神示意愆那。
愆那冲他点了下头。
于是谢雨城在前面走着,手中牵着锁链。而愆那便在后面跟着,做出一副被谢雨城牵着的姿态来。他们一路行来,中间受过几次盘问。那时候谢雨城就会故意用力扯一扯锁链,另愆那踉跄几步,显出几分狼狈姿态。然后从容地拿出一枚腰牌,说是长庚星君要提审愆那。那些天仙虽然看着谢雨城面生,但是知道前些日子赏善司有调一些地仙来临时护卫长庚星君,便也都点点头放行了。
只是这种方法也只能行到靠近城门的地方,再往外就不好搪塞了。谢雨城于是忙拉着愆那闪入一处茂密林木之中。这阎魔王的王宫内似乎大都是仿照凡间的山林建造,林木十分茂盛,其间零星散布着不少很有风情的茅舍小院,若是想要躲避倒也十分方便。
而他们暂时的藏身地,便是一间似乎许久没人居住的院落。屋子里堆满了用白布盖起来的家具,落着薄薄一层尘土。谢雨城掩上门,回头便看到愆那已经靠着墙壁坐在地上,额头上大汗淋漓。即便已经离开了那间屋子,那项圈却还是不停烧灼着他的皮肤,吸收着他体内的力量。谢雨城蹲到他身边,仔细查看着他的项圈,皱眉说道,“这并非一般的加持项圈,只怕是离恨天上才有的,我也不知是什么咒语才能解开。”
愆那摇头道,“无事,至少我现在能够行动。只是你怎么会在阎摩城里?”
“长庚星君来了以后,赏善司需要派出一些人来城中守卫。我和范章便被调来了。后来我听说你被抓了进来,便偷了一个天仙身上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