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棉花糖的老头心无旁骛,把一勺子绵白糖倒进机子里,再用一根木棒缠住糖絮,不过一会儿,棉花糖便新鲜出炉。
这时候白文卿又递过去一个铜板,说道:“再要一个。”
顾寒瑞只当他爱吃,所以再多买一个,心里也没在意,继续陪他在摊位前等。
第二个棉花糖也好了,白文卿一手拿一个,看着左右两边的各一大团糖絮想了想,把右手边那个递出去。
顾寒瑞措不及防,脑子一愣,就给接过来了,但他总觉得一个大男人在街上吃棉花糖怪奇怪的,他看看旁边白文卿,白文卿倒是丝毫不觉得奇怪,他只是爱吃甜食,并不多想其他的。
这猫儿也太爱吃甜食了,顾寒瑞想。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逛庙会?”顾寒瑞问他。
“淮宣他今天有戏。”白文卿答。
“上次那新郎官呢?”
“......”
这问题没得到回应,白文卿眼睛忧郁起来,不愿说什么。
两人一壁在街上走,一壁看着各处热闹光景,其实就算这小猫不开口,顾寒瑞也大多能猜出来几分,看上次那婚礼情形,大抵新郎官的日子从此后是不大好过的,和家里闹翻了出来,又要养家,大概生活也不会太容易。
忽然又是一声锣鼓响,那纺绸长龙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两人身边,一个舞狮子张着大口,朝着白文卿就扮了一个鬼脸,模样儿逗人极了,十分滑稽,旁边人都会逗得哈哈大笑,白文卿也笑起来,梨涡若隐若现。
待到那舞狮子与长龙走了,顾寒瑞对白文卿笑叹:“我好像很少见你笑似的。”
白文卿极诧异地看他一眼,“我平常都笑的呀,刚才也是。”
顾寒瑞摇摇头,“你笑起来也是郁郁寡欢---像哀乐。”
白文卿还不肯相信,两人争辩了一会儿就来到一家书局,铁宁现在结婚,事情很忙,他平素爱好找几本古书看,现在也没有时间,就托白文卿替他寻,是几本唐宋时期有关社会内容的书,不是原稿,不过是把内容原样印刷下来的线装版,另加几本诗集。
到了书局,好容易把书寻得,于是付了几个银元,又抱着书走出去。
外面还是一片喧扰,太挤,人力车都过不去,车夫只好抱歉地朝车上人笑笑,说要再等一会儿,几个小姐太太不愿意,付了一半的车钱嘟囔着从车上下来,手里一方帕子掩着口鼻,旁边是卖鱼的摊子,她们闻不惯这味道。
顾寒瑞和白文卿勉力从人群中穿过去,看见一旁码头湾泊着几只小小木船,码头旁竟也有株桃树,今天庙会,树上便挂了许多红布条垂着。
一旁税收局正忙着收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货物税钱,船上有粉面油头的女子从帘布后探头探脑看人,极漂亮的眉目,若是与什么人目光对视上了,也不害羞躲闪,只露出一个极大方的笑,明眸皓齿。
码头旁三三两两也有穿军装的大兵走过,随手折去一枝桃花,或者只俯身摘下地上一朵小小白花笼在手里,一直走到烟花寨去,替相好的女子把这花在鬓边簪上。
一直过了码头,顾寒瑞与白文卿又在街上闲逛了些时候,这时节人还是多,挨挨的像长龙,白文卿抱着书,领着顾寒瑞从大道上退出去,到另一条小路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凑个整数发出来,以后随缘更新……阿弥陀佛,我是个重度懒癌晚期患者写手。。。
☆、制瓷
乍乍从大道到了小路来,热闹光景一下子变了,触目皆是一派荒凉景象,小路还不到二尺宽,可是很长,走在路上,左右两边都是民居。
左边是人家屋子的后院,墙的颜色是砖红混土黄,窗户上一整块玻璃封死,还要贴上一张报纸糊着,因为穷人家是买不起窗帘子的。
右边呢,是人家的前院,甭管是后院还是前院,这里安静极了,仿佛没有人住似的,像深宅大院,一锁就锁住了,不见有人出来。
还未到四月,路旁杨树也还未挂满叶片,芽子倒是抽出来了,眼前只有这点颜色,新绿,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顾寒瑞看着这光景,忍不住抽起一支烟来,深吸一口,橘红色亮光即刻显出来,末了积了一截子的灰,抖了抖落在地上,就像是从旁边杨树灰蒙蒙的树皮上掉下来似的。
白文卿在他旁边走着,不说话,他一向很安静,自得其乐,就像猫,偶尔在人前活泛炸毛,可是骨子里还是疏远你的,不知怎么,顾寒瑞总觉得,比起刚刚那热闹光景,这猫好像更喜欢这荒凉似的。
顾寒瑞搞不明白他。
两人又陆续走了一段时间,没防备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大土窑,这当然不是叫皮条的窑子,完全不是一个性质,这是制瓷的土窑!
土窑前有两三学徒在拉胚利胚,他们专心致志地,连有人路过也不抬头看一眼,顾寒瑞问旁边白文卿:"这里还有制瓷的窑子?"
白文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以前没有,大概是新开的。"
正说着,只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来:"白先生?!嗳哟,巧得很了,我今天刚来就碰见你打门儿过,还记得我不?上次那剧组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