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对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充满善心,哪怕只是误闯枇杷林的小动物,她都加以温柔对待。自她来后,枇杷林恍若桃源,偶然间几朵野花绽放,也有鸟儿时常飞过,立在她的肩头。
“咳咳咳~”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常感疲惫,或许是生命垂暮之际,总是昏昏欲睡,若真的能在清羽身边就此长眠,也未尝不好呢。
亦清羽听到她轻咳声,缓缓睁开双眼,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我看看~”
“我没事~”柳竹莞尔一笑,但还是把手伸出,让亦清羽为她把脉。这些日子已习惯了这样安静的相处,只要柳竹咳嗽,亦清羽便会替她把脉。
脉象微弱,气流不畅,身体已越发不如从前了,怕是她的肺疾又恶化了。亦清羽一言不发,转身便去给她熬药,这些珍贵药材都是由她亲自外出寻得。
清羽的好,总是如此沉默,这些日子待在她身边,是柳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日子,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哐当!”柳竹忽然听到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她忙冲过去发现清羽的手指被药罐烫红,“清羽~”她握过亦清羽的手,心疼地呵护在掌心,“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不知道开药罐要放一块布吗?你又不是第一次熬药,如此大意。”
柳竹忍不住嗔怪起她,亦清羽无畏地笑了笑,“在想事情。”
“你想什么那么入神?”柳竹拧着眉头,望着被烫伤的地方,泛起了两个水泡,她舍不得清羽有半点疼痛。
“想我心中之人,曾经也如你这般,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善意。”亦清羽微微叹口气,收回手,小心翼翼将熬好的药倒出。
柳竹不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她真担心这样相处下去,自己的一些习惯会被清羽看出,从而暴露身份。
“喝药吧。”亦清羽端着药,生怕烫着柳竹,放在嘴边吹了几口,才交给她。
这个药很苦,柳竹蹙着眉头喝完,亦清羽忽然从袖口中变出一颗红色的甜果,挂着浅浅笑意,“给。”
她言简意赅,柳竹却明白她的心意,这是山间野果,十分清甜,可解口中苦涩之味,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说了声“谢谢~。”
其实她哪里还有苦涩的感觉,心中尽是甜蜜。已经足够了,她在临死前能够这样靠近清羽真的是上天的眷顾。
亦清羽负手转身,感觉有人逼近,远远便听到马蹄声。
“何人擅闯枇杷林?”亦清羽冷言喝道,气场大开,与先前的温柔形成鲜明的对比。
来人下马当即跪下,“参见成王妃,太后娘娘有信传于您。”
“滚出去!”亦清羽听到太后之名,当即漠然转身,半句也不想听下去。
“成王妃!”来人还想上前,亦清羽衣袖一挥,强劲内力致使那人摔出几尺远,口吐鲜血,但他依然不死心,撑着力气叫道,“皇上中毒了,太医束手无策,太后请您回宫。”
亦清羽停住脚步,转身瞪着他,“当真?”
“奴才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诅咒皇上,假传太后懿旨。”那人将信捧在手中,跪在地上,不敢退去。
“拿过来!”
那人忙跪着上前,将信递给亦清羽。里面确实记录着秦君岚中毒之事,亦清欢甚至哀求她回去,只是颜儿好好的怎会中毒?
亦清羽忽又想起当年亦清欢骗自己入宫,结果却害了柳竹,想到此便难以平复,她一把将信撕碎,说道:“让云瑾来找我!”
来人撇了撇嘴不敢多言,只得遵命退出,赶回皇宫报信。
亦清羽原本平复的情绪因再次回想起从前而起波澜,她气得一掌打在枇杷树上,树叶飘零,吹落一地。
“清羽,别这样...”柳竹轻拉她的衣袖,亦清羽双拳紧握,每每想到此,她都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柳竹,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亦清羽一言不发,跃然而上枝头,站立高处,悠扬的身影沉浸着悲伤之气。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能放下过去?柳竹远远仰视她,端坐竹庐台阶之上,歪着头靠着庭廊柱旁,望着亦清羽出神。
不过两个时辰,云瑾便亲自来到了枇杷林,她本就想来请亦清羽回宫,只是意外太后会先行一步,更加讶异亦清羽竟然会不信太后所言,要她前来才会相信。
“颜儿怎会中毒?究竟发生何事了?”
“一言难尽,我也不甚清楚这其中缘由,还是母亲您回宫亲自问皇姐吧。”云瑾面露忧色,微微叹口气,看到柳竹,欲言又止,寻儿竟然没来找自己娘亲么?
柳竹望着云瑾本该面露喜色,却因为她们的忧心,也担心起柳千寻,她知道寻儿定然是出事了。这一切波澜恐怕与凌钰也脱不开干系,难道是她身份暴露了吗?出于修罗门,得遇真心相待之人,无奈女儿深陷两难的境地,恐怕她和清羽的相伴也要止步于此了。
“阿影,我可能要进宫一趟。”亦清羽转过头,望着柳竹,双眸透亮,“你别到处乱走,等我回来。”
柳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亦清羽当即便和云瑾跨上马,离去前她又不放心地看了柳竹一眼,心头莫名地慌乱。怎么回事呢?又不是生死离别,竟还不放心起来,甚至不舍。
这情绪,可真是多余。
望着清羽离开,柳竹恋恋不舍向前追了几步,终究是她贪心了吗?时间过得如此仓促,这么短暂的时间便要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