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亦清欢终究是不忍心责罚秦君岚,这一趟出行受尽磨难,南下几城,环境那般还是灾民之区,哪里能吃好睡好。
“谢母后。”秦君岚提起衣衫起身,并上前一步伸出手,亲扶云瑾起身,“瑾儿也不必多礼了。”
“谢皇姐。”被秦君岚触碰的掌心微热起来,云瑾心中一阵欢喜,哪怕再多情绪她都只能藏于心底。
“皇儿亲政多年,已成为人人敬仰的好皇帝,母后老了不中用了,什么事情也无需跟母后说了,一张圣旨私自出宫,真是越发有君王之范了。”亦清欢之言意有所指,作为母亲她能够责备女儿,可作为太后她不能指责皇上出宫,还是为百姓之事。
她只是觉得秦君岚似乎越来越疏远自己,总觉得母女间不知何时便有了隔阂,若她真的来跟自己商量,她怎会凡事都反对?亦清欢只是有点心酸罢了,没有母亲愿意跟自己女儿距离越来越远的,偏偏自己的女儿又是皇帝。
“儿臣怕母后忧心,想着查清事端即刻回宫,不曾想一波三折,也让儿臣反思自己,平日里被奸臣蒙蔽双眼,竟不知如今的贪官已是如此猖獗。”
“哀家不反对你惩治贪官,爱戴百姓,国家那么多事情,你哪里能每件事都亲临处理。朝廷养着那么多朝臣做什么,还要你亲自跑一趟灾区,你是九五之尊,你若有事,冀国怎么办?”亦清欢情绪渐起波澜,云瑾眼见母女二人又要起了争执,忙走上前,拉着亦清欢的手,说道:“母后,不是说好今天为皇姐接风洗尘的吗?您看您,又说到了国家大事上,还嫌皇姐上朝不够累呢?”
亦清欢情绪渐渐平和,被云瑾这一说,原本的情绪都化为了心疼。这孩子,还不是都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说到底她成如今这般为国为民的明君,还是她一手培养,怪得了谁呢?
“皇姐,母后知你今天回宫,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云瑾扬扬手,十几道精致的宫廷烹饪之食一一呈上。
秦君岚看了亦清欢一眼,气场微收。不知何时开始,她便很少迁就亦清欢了,许是亦洪川在朝廷作威作福,肆意扩大自己门生之事惹恼于她,偏偏太后又极力护着亦家人,导致母女间隙越来越大。
可终究是自己亲生母亲,秦君岚心底依然敬重她,不愿伤她心。她上前扶住亦清欢手腕,动作轻柔,语气也温和起来,“母后,儿臣自知时有任性,望您原谅。”
“好了,可能母后管你太宽,你未亲政时总担心有人威胁你的帝位,你亲政后又担心朝廷种种之事。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也许该放放手了。”
云瑾轻抚亦清欢肩头,温柔言笑,“瑾儿就说您就是操劳的命,如今四海升平,皇姐威震四国,您该每日享享清福才是。”
云瑾一席话,令亦清欢眉开眼笑,她握住云瑾之手,亲拍她的手背,“瑾儿净会说好听话,可惜皇帝是女儿身,如若不然嫁给她,瑾儿定是一代贤后。”
“母后,您别打趣瑾儿了。”亦清欢戳中云瑾心思,她心中惬意却依然保持泰然自若,脸颊传来微热。
“盛名累人,我看瑾儿如今做一代贤妃尚好,皇弟对瑾儿亦是百般呵护,若嫁入皇室,难道跟后宫三千共侍一夫?这等委屈,母后您舍得瑾儿受,儿臣可舍不得。”秦君岚故意岔开话题,撇见云瑾绯红的桃花绽放在脸上。
“皇儿说得也对,昊儿对瑾儿一片痴心,未纳任何侧妃,哀家也是欣慰。”
“瑾儿不反对贤王纳妃,皇室开枝散叶也是社稷之福,瑾儿不会觉得委屈的。”只有云瑾自己知道,让秦君昊立侧妃,不过是想他转移对自己的注意力,她不愿意面对他,更不想在无边的黑夜,屈身伺候他不爱的人。
这些年活着最大的念想不过是能时常见到心中所念之人,她哄得太后开心,菓儿得秦君岚赏识,已是最大的福分。因此为了能够避开秦君昊,云瑾想尽办法留在宫中,留下一座空荡荡的贤王府,她相信终有一天秦君昊会无法忍受,去纳侧妃,那时候她便会得到一丝解脱。
云瑾成了缓和秦君岚母女最好的调剂者,若不是她每日陪伴亦清欢,在她耳边提及秦君岚的不易,便没有如今的心平气和。
用膳时,其乐融融,亦清欢依然一脸忧心。
“皇儿今年二十有四了,该成家了,民间女子十六便已出阁,瑾儿比你小两岁,尚且有了菓儿,是时候招选皇夫了。”
秦君岚微微一怔,曾经料想这件事无可避免,却没想到这么突然,“朝局时有动荡,时机未到,母后不必忧心。”
“你是皇帝,文武百官,天下人都在仰望你的幸福,招选皇夫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你的职责,皇儿你要了然此事啊。”
“母后,您勿忧心,皇夫之事押后再议,朕还有许多事情未及处理,实在无心思及此事。”秦君岚说话间,眼神瞟向云瑾,她即刻领会。
亦清欢还想说点什么,云瑾便抢言道:“放眼天下,谁能与皇姐匹配?母后啊,公主招选驸马尚且找门当户对,这天下为皇姐最尊,你让她如何择夫?”
“那也不能终身不亲,岂不惹人非议,这天下人也不会同意他们敬仰的女皇终身不嫁。”
“皇姐只是未有时间思及此事,您呐,再这样恨嫁女儿,皇姐可真的要比国事还忧心了。”云瑾言谈举止十分得体,懂得进退,知道如何说话,才能既帮到秦君岚,又不会惹恼太后。只要有云瑾在,秦君岚便不会担心事情会恶化,她总能领会自己内心所想,轻松化解太后起的念头。
“瑾儿你只要说话,都能把哀家堵得无话可说,却还能让哀家对你心生喜欢,毫不生气,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亦清欢无奈地摇摇头,她是太宠云瑾了,视如己出也不过如此,谁让她是清羽的女儿,多出的这份血亲羁绊,是永远割舍不去的。
晚膳之后,秦君岚与云瑾独步在御花园,冀都的空气透着富庶滋润,秦君岚想起了瑜州灰蒙蒙的天空,大地枯竭的样子,民不聊生的惨况以及穹窿山的那场大火。
既已回来,她便要开始着手自己的请君入瓮之策,计划便在太后寿诞时,一石二鸟,在此之前,她要紧锣密鼓地准备这条计策的东风。
“皇姐回来后便心事重重,可是有挂心之人或事?”云瑾总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以不叨扰的存在陪着秦君岚,她若不出声,秦君岚甚至忘记身边还有个她。
“确有挂心之人,也有忧虑之事。”秦君岚对云瑾并未刻意隐瞒,她向来与云瑾亲密,也十分信任她,心思被发现她便没有拒绝。
“想必这一路崎岖坎坷也不少,只是没想到皇姐会邀请红鸢姑娘随行,若不是舅舅提及,瑾儿倒不知道皇姐如此在意红鸢姑娘了。”云瑾淡淡的笑意中夹杂着一丝苦涩,只是秦君岚没有发现,她的关注重点在于,丞相提及.....她眯起双眼望着云瑾,“看来舅舅没少拜访母后。”
“是有过几次请安,瑾儿恰好在,也只是与舅舅闲话家常。”云瑾看似无意之言,实则就是透露重要讯息给秦君岚,暗示她提防亦洪川。
秦君岚笑而不语,领会云瑾之意。她怎会不记得遇刺那天,刺客也针对柳千寻发动了攻击,如此说来,刺杀那件事,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皇姐……”云瑾欲言又止,想知道答案又不想,纠结不已。
“何时喜欢吞吞吐吐了,想知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