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现在很倒楣,所以我希望看到有人比我更倒楣。」
青瞳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气得抓狂,早忘了主仆身分,吼道:「有病!」
陶然转着手里的药袋叹气,「没病我需要这麽趴着吗?」
青瞳气得没了话,把头转开,陶然却不肯放过他,道:「好像你该帮我敷药了。」
「这种事自己可以做的。」其实青瞳更想说,他才不要看别人的屁股!
「可以。」无视小厮的气急败坏,陶然道:「但我更喜欢被人伺候,而且我也有被人伺候的资格。」
说的没错,谁让他是小厮呢,青瞳虽然生气,却也没话说,自暴自弃想,碰到恶毒主子算他倒楣,看就看,希望回头不长针眼。
青瞳一个人缩在车厢里生了半天闷气,终於说服自己要听公子的话,照顾好这个败家子,然後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想帮陶然敷药,转过头,却发现陶然已经趴在铺上睡着了。
混蛋……
这声是在心里喊的,因为青瞳很怕把陶然吼醒後,再被要求敷药,只能用头撞门框,以此发泄郁闷。
入夜前,清风寺到了,住持圆通已经接到了家丁快马送去的信,命小僧帮他们安排了香客落脚的厢房,陶家每年都会给寺里捐不少香火钱,所以圆通对陶然招待得很周到,晚饭虽都是素菜,但置办得颇为丰盛,山菜香菇,烹调得相当用心,光是色感就让人垂涎欲滴。
可惜陶然身上有伤,虽然圆通照顾到他身体不适,给他多加了几层软垫,却还是痛得厉害,连带着连饭菜也食不知味,随便夹了几筷子便放下了,透过支起的窗棂向外看去,叹道:「这里唯一吸引人的只有这十里桃花了,大师每日参经念佛,还不忘用心打理这些花树,广开财路啊。」
清风寺香火不旺,幸而寺庙附近有片桃花林,每年到了春季时候,桃花漫天盛开,一眼望不到尽头,花林中还有曲桥流水,正是赏景的好去处,清风寺借了这片风水宝地的光,由此得了不少香资,为吸引香客,寺里也中了几株桃树,夜风拂起,花瓣飞舞,打着圈从窗棂中飘进,一时间馨香满室。
不过陶然虽没说错,却过於直接,青瞳怕方丈不快,急忙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大师广结善缘,一草一木都透着佛性。」
好在圆通不在意,微笑道:「陶公子心思果然剔透,人过一生,花开一季,只要有心,佛法无处不在。」
「呃,你们在说什麽,怎麽都是我听不懂的话?」陶然奇怪地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慢悠悠道:「我只是想问这里有没有桃花酒?」
方丈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拼力保持住了微笑,道:「陶公子说笑了。」
陶然转头看青瞳,问:「我现在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不像,你只是在说胡话!」青瞳脸色发青,咬紧牙关恨恨道。
他真想用馒头塞住陶然的嘴,省得他在寺里大放厥词,谁知还没等他塞馒头,就听陶然又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这大好春光无人分享,往年寺里可是很热闹的,我还以为这次来能有所收获,没想到竟静得出奇。」
青瞳表情扭曲了,作为陶家当家小厮,他当然知道陶然嘴里所谓的收获是什麽,还好圆通没明白,微笑道:「季节未到。」
「那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多挨几次才好,免得放出来祸害人间!
青瞳嘴里嘀咕着,好不容易等陶然吃完饭,就急忙催促他回厢房,後院已经备好了洗澡水,现在他只希望陶然老老实实洗了澡,上床睡觉,别再给他找麻烦,只要平安过个几天,也许老爷善心一发,就让他们回家了。
陶然屁股上有伤,无法行走,他又要面子,不想让人抬,只能跟进来一样,由两个僧人架着慢慢往後院走,青瞳跟在旁边,穿过长廊时,对面走来一个青衣人,男人长得肩宽背阔,一道长长伤疤从额头划过左眼眶,隐入鬓角,让他看起来多了份彪悍。
擦肩而过时,男人眼神不经意地掠过陶然,不过陶然低着头,他只听到哼哼唧唧的叫唤声,後面还跟了个小童,一边走一边嘀咕,男人耳尖,听到是活该的字眼。
男人眉头微皱,快步向前走去,方丈看到他,施了礼,男人问:「就是他们?」
「是。老友的儿子,老衲接到信时他们已经赶到半路了,实在无法回绝,不过请施主放心,老衲特意把他们安排在远处,不会扰到贵客。」
方丈把缘由简单讲了讲,男人没再多话,点点头离开,折去跟方才陶然所走的相反方向,回到後院,在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然後推门进去。
房间布置得简约雅致,墙角摆着一炉佛香,算是房里唯一的装饰品,香气浅淡,似有似无,却将整间屋子渲染了几分平和之气,男人径直来到坐在桌案旁的一位白衣男子面前,躬身行了礼,小声道:「是个纨!子弟,因夜宿乐坊被父亲责罚,丢来思过的,身边还跟了个小童,两人有点功夫底子,请将……公子示下。」
年轻公子正在看书,听了属下禀报,头没抬,随口道:「只住几天而已,随他吧。」
男人领命,眉间微露郁气,感觉到他的不悦,公子抬起头,黑眸如电扫过,问:「怎麽?」
声音轻淡,却隐露威严,不似寻常世家子弟,男人向後退了一步,闷闷道:「那方丈也太过分了,收了我们的银子,却食言收留外人。」
「爱财乃人之本性,方外之人亦不可免俗。」公子把书放下了,眼神扫过窗棂,窗户关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透过窗纸压迫而来,他淡淡道:「反正这寺里人不少,也不多他们两个。」
第二章
陶然的澡洗得不是很顺利,寺里僧人固然不会伺候他,青瞳也找借口劝他不要洗,陶然不以为然,把外衣褪了,解着亵衣衣带,随口道:「爷昨晚就没洗,今晚再不洗,身上要长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