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据理力争了一下，随即又因为舍不得用太重的言词而软下语气，「医生，邵警官已经不在了……」
「住嘴！」江礼文没让他再说下去，手指着门口，肩膀颤抖着，「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青年看了看门的方向，又看向江礼文，见他表情坚决，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只是悻悻地走到门口，手攀上门把，「我现在总算明白医生为什么那个时候会被卢原吓得落荒而逃……」
江礼文身体一震，看向门口。青年已打开门。
「因为其实医生和卢原是同一类人，都害怕见到自己伤口底下的样子，所以只能一直选择逃避，等真的有人来扒开伤口让他看一看的时候，就怯懦地用消极的方式来面对……
「明明医生的世界里有这么灿烂的阳光，但医生却只愿意躲在阴暗的角落守着那株已经枯死的小草，其实医生自己才是最需要心理辅导的那个人！」
说完，门口那里「啪嗒」一声响。
江礼文似乎陷入沉思里，等到他回神的时候，面对的是一屋子的寂静，这是一种仿佛抽去了生气的安静，气息也停止了流动一般，又像是缺了一个关键零件的大钟，少了那一个零件，箍摆就停止了走动……
江礼文站在那里，有一点不知道要干什么，眼神显出几分慌乱，过了一会儿，才像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有些颓然地靠上身旁的冰箱。
微微侧首，视线落在冰箱上用磁铁吸住的一张纸片，纸片的右下角写着日期和地点，江礼文伸手过去，在手将要碰触到的时候却是犹豫，手指缩了回来，复又伸直，犹豫挣扎了很久，终是心一横，将那张纸片从磁铁下面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背景是隐在云海中连绵起伏的山峰，照片上的人还是学生的模样。
江礼文站在最中间，虽然穿得像只熊一样厚实，但冻得嘴唇都紫了，站姿中规中矩就像拍证件照一样，一侧身后是做着鬼脸的黄书杰，另一侧身后则站了一个高大英挺、眉目俊朗的青年，看着镜头扬起一边的嘴角，一只手落在江礼文的肩膀上，像是扶着他，又像是让他往自己这边靠，好离黄书杰那个笨蛋远一点。
江礼文看着照片愣了神，半晌，手指在那个高大英挺的青年身上缓缓抚过，像是在怀念、留恋着什么。
垂下的刘海遮挡住了江礼文的眼睛，灯光下，有什么东西一闪，从他脸颊上滑落下来。
第八章
开始工作之后的生活和还是学生时候的清闲有很大的差别，不过好在何夏大学期间就一直在外面打工，所以适应起来并不难。
「该去吃饭了。」
一杯咖啡落在青年的办公桌上，青年抬起头来朝着前辈感激一笑，手指在键盘上没有停歇，「我把这张表格做完就去吃。」
前辈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像你这样一毕业就马上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了。」
青年有点不好意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我得拼命工作还大学学费的贷款。」
前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我先去吃了。」
青年目送前辈走开，视线又落到萤幕上，将最后一个数字在表格里填下。他往后靠上椅背，伸手捏了捏鼻梁，然后端过前辈放下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眼睛盯着萤幕上的数据，脑海里却想着别的事。
那天之后，两人就处在冷战之中。
早上帮江礼文准备好早餐就匆匆上班，晚上回去的时候，青年却发现那些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搁在桌上，垃圾桶里是便利商店的便当盒子。房间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往常听到外面有动静，江礼文都会出来看一下，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但是这天却没有。
青年默默将桌上的东西收拾掉，然后回到隔壁自己的住处，一个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很早就听到江礼文出门的声音，也没有等自己去给他准备早餐。
两人相处了近十年，虽然中间也有过争吵闹别扭，但一转身，笑一笑就过去了，回头又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这一次，青年知道自己彻底踩到了江礼文的底线。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踩到江礼文的底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他就是忍不住，那份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已经膨胀欲裂，再也克制不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江礼文的感情产生了变化……
一开始是尊敬与感激，然后慢慢的，便多了很多其他的情愫在里面。
再不敢夏天和对方一起冲凉，因为看到江礼文赤裸的身体和私密的地方，会让他整夜陷在旖旎的绮梦之中；再不敢随意和对方打闹，只因为一个简单的肢体上的碰触，都让他的心脏跳乱了节拍；也再不敢把心里所有的事情都拿出来和对方分享，就怕一不小心，就让他看穿那份藏在深处的遐想。
那时候的何夏还是学生，但对于性多少有些了解，他觉得自己这样很不正常，为什么会对身为同性的男人有了生理上的反应？
他希望自己能正常回来，于是去看过AV，也接受过女生的表白，但就算一时的心血上涌，却依然抵不过面对江礼文时的冲动。
而他可以竭力克制下来的只是那股冲动，却无法遏制它在自己心里继续生长和蔓延，然后直到某一天……
青年认识了那个叫邵俊峰的男人。
江礼文和青年说起过，邵俊峰是黄书杰在军校里的好哥们，所以他自然也就成了江礼文的朋友，几人在大学的时候时常一起出游，后来黄书杰留下来当了地方上的小员警，邵俊峰则因为格斗和侦察能力特别优秀，被选进了国际刑警组，之后就难得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