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道新粉白的墙，手指轻触，指尖沾上一层薄博白灰。
他有种直觉，只要沿着这道围墙走到尽头，就能找到宋炜。
于是沿着围墙行走，急迫的心情悠悠缓和下来，混乱的思绪逐步平静，思忖着见到七王爷时该说什么，又想着王爷见到他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喜出望外或无动于衷？
不，他更应该想，自己该如何面对七王爷……
当他走到围墙的尽头，蓦然看见墙中的院子时，当场怔住。
他绝对不会看错，院子里的那栋房子，是他幼年住过的老屋宅，连墙壁一角的破损形状都一样。
走进院子里，走向老屋宅，忘进大门中的前厅，见到熟悉的背影对着门外，盘腿坐在地上。
不禁再一愣，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跨过门栏走进去，一入眼便是前厅靠墙的供桌上的两座木牌。
一座是何氏祖宗牌位，一座是……外婆的牌位……
外婆……是外婆……
所有想对宋炜说的话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在一瞬间忘了，抛开了。
不再想太上皇怎么说，不再想天下人会怎么看他，不再想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奴性卑贱。
眼中只看得见那小小一块木牌。
他一生的起点就在哪里。
双膝落地，伏跪在地叩头，肩膀因强自忍耐而颤抖着，一时终于压抑不住，显示低低呜咽几声，继而放声嚎啕大哭出来。
「啊——啊——啊——」
大声的哭，声嘶力竭的哭，撕心裂肺的哭，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把自出生起所受到的每一分委屈，每一分疼痛、每一分压抑，全在此刻用哭声从骨中肉中剜出来。
「外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仿佛拼尽一生力量的哭号，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嘶叫，仿若泣血的哀呜。
附近有些人听到了这极悲极恸的声音，无不目眶泛红，举袖擦拭眼角。
宋炜第一次看见他情绪失控至此，想来冷峻的人竟感到自己眼眶微微发酸，为他的伤而伤，为他的恸而恸。
只因这些伤，这些恸是魏小渺的。
号哭声哀历悲凄，声声入耳吗，每一声都是穿心穿肺的痛。
听他哭得像要呕出心肺来，宋炜将他抱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与背脊，不停温柔安抚，担心他哭岔了气，更怕他不小心哭出个好歹。
感觉胸口湿了一片，那泪水想渗进宋炜的心脏里，将他一并淹没。
知道哭声嘶哑如干嚎，不由开口软声劝慰道：「别哭了，当心哭坏身子。」
哭声渐渐缓成哽咽，魏小渺整身子无力偎着宋炜，连日急切奔波加上心绪过于激动，耗尽体力虚脱了。
宋炜低头查看，见他闭着双眼累极昏睡过去，一张苍白的小脸全爬满泪痕，直叫他心疼得不得了，用袖子轻揩他的脸颊，低头亲吻仍断续沁出水珠的眼睛，为他吮去咸的发苦的泪水。
「小渺，乖，别再哭了好吗？」
※※※
魏小渺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在幼年时的房间床上幽幽醒来。
身上十分清爽，换了干净的衣物，想来是昏睡过去后，宋炜替他清洗更衣，他对此竟然毫无意识，果真累坏了。
他的身子仍有些虚乏，但心情极为1轻松，打从有记忆以来，似乎从没这么轻松过，仿佛长久压在胸口的一颗大石头挖出来丢掉了，整个人轻的好像要飘起来了，而内心只想再问自己最后一句话——
魏小渺，你还要自怨自伤多久呢？
宋炜走进来，见到他双眼微睁，瞧着床定出神，走到床边低声问：「醒了吗？」
「王爷……」魏小渺因先去哭倒了嗓子，喉咙仍然有点干哑不适，坐起身问：「小人睡多久了？」
「快六个时辰了。」
「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