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畔那一阵阵虚弱断续得如同受伤的幼兽一般的低吟,紧抿的唇线几乎陷入齿中,光洁的手背因为过度克制甚至暴出了青筋,手上诊治的动作却分毫不乱。
直到巨细靡遗地将男人所有的伤处都勘查完毕、牢记于心,冷清尘这才撤下了手中的真气,缓缓地收回了几乎僵硬的手臂。
马不停蹄地开始了给男人清洗患处、涂抹伤药、包扎伤口的流程。
冷清尘双目紧敛,神经高度紧绷,手上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快而不乱。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希望能降低男人的痛苦。可在药物和正骨的刺激下,已陷入高热昏迷的男人,还是止不住地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哀嚎。
感受着手下躯体的震颤,看着那人沁出一片冷汗的惨白面容,当有什幺滚烫晶莹的液体从那人不停翕动的眼睫之处滑落出来时,看着那逐渐爬满男人面孔的悲伤印痕,冷清尘心口蓦地一阵抽搐,心疼得难以自已。
几乎是屏息将后续工作完成的。
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冷清尘颤抖着放开了手中的纱布,刚一站起,却是一个趔趄,险些便要跌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冷清尘艰难地喘息着望着床上再次昏睡过去的那人,清冷的眸中有什幺复杂的感情一闪而过,他缓缓站直身体,缓慢地挪到那人身边。垂首时,浅淡的凤眸中闪动的波光却深沉得近乎悲伤。
抚上那人一片湿漉的侧颜,屈起的拇指轻柔地拭着那还在男人冰凉的皮肤上滚动的水滴。
收回手,却并没有直接将其拢入袍下。
而是将那被男人的泪水沾染得一片湿润的指尖抵到唇上,伸舌轻舔。
是苦的。
玄墨烧得浑浑噩噩之间,恍惚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模糊的话语。
玄墨,为那人如此,你可后悔?
痛苦地蹙起了眉,沉重的双眼艰难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朦胧间,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浅色的高挑身影,盈盈地站在他身前。
干涩的唇呐呐地蠕动了两下,沙哑破碎的声音便从其中溢了出来。
“不……悔……”
男人面上还是一片茫然,涣散的视线中却仍透着让人心惊的执着和坚定。
看着那人即便烧得神色迷离仍不改初衷的样子,男子清冷的眸子一阵轻颤。
用力紧了紧手心,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却清晰地浮现出一抹伤痛之色。
“既你不悔……我便助你达成所愿。”
抚着那人滚烫的面颊,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平淡,唯有细听之下才可以发觉,那向来稳重如山的声线竟在几不可察地发着颤。
***
骨师老人见到冷清尘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
反而是一副神色慌张,等候多时的模样。
一见他就立刻将他拉到了药柜之处,手忙脚乱地在那柜上翻找,将一个个标着名贵伤药的抽屉全都打了开。
“你这后生怎地现在才来!老夫听说教主受了重伤被你带了回去,你可是缺什幺药了,事关小墨儿你可别跟老头子客气,要什幺尽管说,就是把这些全拿走,老头子都不会眨下眼的!”
能让平日嗜药如命的骨师老人说出这种话,可见玄墨在其心中地位如何。
冷清尘一直神色平静地任老人动作,直到那个久远的称呼闯入耳中,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上才出现了一丝裂纹。清冷的双眼不易察觉地浮现出一抹痛色,看着还在为了玄墨不断忙碌的老人,冷清尘面上划过一丝复杂,终是打开了干涩的双唇,声音低哑地开口道:“前辈不用麻烦了,我此次前来并非求药。”
在骨师老人困惑的目光中,冷清尘沉下了眸子,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听完男子所言,老人的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诧异来形容,几乎到了目瞪口呆的地步。
半晌,老人才平复了过来,苍老的双瞳中涌出了一阵清晰的波动,他表情复杂地看着男子,迟疑地张了张口,本想再向那人确认一番,却在看到那人岿然不动的神色时,将一切了明于胸。
老人仰起头,长长地喟叹了一声,最终还是答应了男子的请求。
眺望着那人逐渐消失在暮色间的淡青色身影,老人目光深远而饱含情绪。
……前辈,我想同你交换“刻骨铭心”,这一身药人血肉,随你取用。
男子清冷的话语依稀回荡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