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泽看着容奉余不说话,容奉余顿时一凛,不管皇帝对李煦抱什么目的,李煦到底是他堂弟,同样的话同样的态度自己对他说,却是大大的不敬了。
容奉余正想着要挽回,李御泽却笑道:“无妨,还早。”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过来坐。”
容奉余实在不知道皇帝为何这么晚了,还要逗留在他房里,只好慢吞吞挪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一时间还有那么点不真实,自从进王府谋得一官半职,已经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又坐在了天子身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貂皮披风可喜欢?”
容奉余还算计着假使问他硕亲王府的事,该怎么糊弄过去,闻言愣了愣,才道:“很喜欢。”
李御泽笑了笑,“那便好。我想那件披风你穿,一定很好看。”
“……”容奉余瞪着桌子。
李御泽撑着头看着他傻乎乎的表情,眼中笑意深了。
“上次皇宫宴饮,你可醉得不轻。”
容奉余张了张嘴,“臣可是做了什么失礼之事……?”
“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李御泽态度很平常,见容奉余昨日对自己毫无芥蒂的模样,他就猜到容奉余是忘了。
“……发生了什么?”虽然猜想自己好端端活到现在,应该没什么严重之事。
李御泽道:“不如明后日整个郁容宫的人都吃馄饨?”
“……”
“你大哥是谁?”
这下容奉余知道自己即使没有犯大错,小错必定是有的,正要跪下来,李御泽搀住他,却也只是搀住,没有扶起。容奉余尴尬地半蹲着,起不是,跪也不是。
李御泽又道:“你大哥是谁?”
容奉余眨了眨眼睛道:“臣还未到王府担当长史之前,只是一个乞儿了,后得王妃垂怜,收留于王府中,大哥便是流浪的时候颇为照顾臣的一人。”
“哦。”
容奉余腿有些酸了,目光不由得落到皇帝托住自己胳膊的手上。
李御泽总算将容奉余扶起来,“英雄不问出处。”
容奉余想,这是在安慰他?只好道:“陛下金玉之言,臣铭之肺腑。”
李御泽道:“送我回寝宫吧。”
“臣遵旨。”容奉余发现刚才的微妙感来于何处——皇帝没有自称朕。
李御泽屏退了奴才,只从宫女手里拿来盏宫灯,宫女一接触到皇帝的目光便赶紧跪下,头垂得低低的,李御泽转身将宫灯塞到容奉余手里。容奉余便陪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在皇宫里。
白天的皇宫气势恢宏,朱阁青楼,无一不费尽人力财力,然而到了夜晚,暮色落下,皇宫也像睡着一般,安安静静的,透露宁静祥和。
李御泽不说话,容奉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举着那宫灯默默跟在他身后。李御泽不知道挑什么路走的,一路山山水水,甚至要穿过小花苑,容奉余无语看着脚下花花草草,挑着下脚,李御泽忽然回过头,像似猜到容奉余心中所想,笑道:“这是近路。”
……好吧。
终于到了皇帝寝宫,容奉余行礼恭送,李御泽忽然伸出手来,容奉余只能疑惑地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随即在自己头上摘下一片树叶来。
呃……容奉余尴尬的低下头,“臣谢过皇上。”
李御泽道:“快回去早点歇息吧。”
容奉余又次行礼,持着宫灯走了。李御泽带他走的路委实绕,容奉余要合着白天走大路的记忆一起,才勉强摸到回去的路,路过小花苑的时候容奉余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脑袋,笑了笑,其实这个皇帝,并不如自己一开始以为的糟。
路过荷花池,月色倒映水中,晚风将水气送上来,意外的凉爽,容奉余看着长在一块儿的小小荷叶,自从出发到京城,不,自从入了王府之后便没有怎么清闲,容奉余意外地停下脚步,也不急着回去了。
正浮生偷着片刻闲情,一股力道推上来,容奉余猝不及防竟摔下水池,水池不深,容奉余也识水性,却在扑腾上来的时候被人按着头又硬生生摁回水中,顿时池水从四面八方涌进他鼻腔口腔,容奉余拼命挣扎,出水了吸了不到一口气又被按回去,如此来来回回几次,容奉余几乎脱力,挣扎也弱了,渐渐下沉到水里。意识飘飘忽忽的一瞬,又被人捞出来,忽然呼吸到新鲜空气呛个半死。
救他的那人抚摸着他脊背为他顺气,容奉余几乎倒在那人身上,狼狈地咳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却是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奉余,你怎么样?”
容奉余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抱着自己的人竟然是皇帝。